列位,武学的规矩,动手时应当提着气,一语不发,欧阳二爷则不然,动着手直喊。喽卒们已将香池搭走,二爷败到古佛东边,有一棵明柱,二爷靠住明柱,挤的欧阳二爷脚底下都踩柱脚石啦。
林士佩暗中皱眉说道:“这是胜英的左右臂,我若将他踢死,也可灭胜英之势力。”
就听澎的一声,一脚奔二爷下部踢去。
欧阳二爷使的是旱地拔葱功夫,纵起六尺余高,明柱是圆的,铮光明亮,欧阳二爷不但纵起六七尺高来,还将身形贴在明柱上啦,说了一句:“这旮旯里凉爽。”
两廊下众英雄俱各咋舌。
金头虎说道:“这是背后有胶吧?”
道爷说道:“这是欧阳门的绝艺,不传外姓。全凭两胳膊的力量,这叫靠山招。”
金头虎说道:“能贴一天吗?”
道爷说道:“这就是一口气的时间。”
闲言少叙,此时林士佩这一脚正踢在明柱上,要是细柱子,这一下子就可以踢倒啦。林士佩靴子也绽啦,袜子也破了,林士佩右脚疼痛,当时右脚不能着地,左腿向后倒退。欧阳二爷向前一探身,双手一拍明柱跃下,跃下明柱够上林士佩说道:“唔呀,我抽你两个大嘴巴子。”
林士佩野马分鬃式,双手一分二爷的胳膊。你道,打嘴巴子是假的,林士佩这一分二爷的手,胸脯子可就交给二爷啦,纵起一脚,正踢在林士佩胸上,林士佩一条腿使劲,焉能站立得住?一退两退,闹了一个仰面朝天。林士佩手一按地,站起身形说道:“你这叫什么招?武学里还有抽嘴巴子吗?”
欧阳二爷说道:“这是外国招,倒下了没有?”
林士佩长叹了一声,回归西廊下,叫道:“韩贤弟,你看我输的多冤哪!玩玩笑笑,就输给蛮子啦。唉,天要绝绿林道吗?”
韩秀说道:“兄长不必愁烦。”
遂附耳低言,说了几句话,林士佩闻听,立刻精神百倍,变愁容,换笑脸。
你道,韩秀说的也是一条绝户计,萧金台后山,有一个毒水寒泉,非童子不能下泉。韩秀低声告诉林士佩说的是:“后山寒泉其水甚寒,刺人肌骨,人要下去,若毒气入了毛孔必死,我与胜英较量,激他下泉,胜英必不含糊,他若中了此计,其死必矣。”
林士佩故此精神百倍说道:“贤弟快用此计。若将胜英置之死地,那真是拔了我眼中之钉,目中之棘。我曾跟贤弟说过,大清国有胜英没有林士佩,贤弟速用此计吧。”
等到欧阳二爷归东廊下,韩秀遂跃众当先叫道:“闵老伯父,十阵咱们连败三阵,吾请比赛第四阵。不用马上步下,胜老达官曾头探莲花湖,二打莲花湖,水性甚高,萧金台后山有凉亭,亭子下面有寒泉,我与胜老明公,也不动手,也不打仗,我陪胜老明公探探寒泉,这也算一阵,胜老达官可能赏脸同在下探寒泉吗?”
你道,胜爷一世是能折不弯,连忙说道:“韩寨主别说是寒泉,就是那龙潭虎穴,只要有敢下去的,胜某就要奉陪。”
这叫刚强志气,是惹祸招灾的根苗,这要是贾明,一句话就完啦:“我不去。”
韩秀以言语又激胜爷,对西廊众人说道:“胜老达官真叫人佩服,咱西廊下的宾朋,请二位到那里观看。”
林士佩明知是计,站起身形说道:“愚兄愿往。”
本山的二少寨主闵德俊长叹一口气,心中暗道:“胜老者休矣。可惜风烛残年,丧于寒泉之下。”
闵德俊思索至此,叫道:“韩兄长,小弟愿往一观。”
林士佩、韩秀、玉面小如来,绿林道三位美英雄,要够奔寒泉。胜爷在东廊下说道:“那位与老夫观敌?”
话言未毕,站起二人:聋哑仙师诸葛山真、红莲罗汉弼昆长老。
老二位站起身形,一个说:“贫道愿往。”
一个说:“贫僧愿往。”
闵士琼明知胜爷必死,赶紧叫两名喽卒提灯引路,六位后面跟随。胜爷在东廊下抱腕当胸,说道:“夏侯兄长、孟二侠贤弟、萧三侠贤弟、屠大哥、李四弟、七爷贾贤弟、众位仁兄贤弟,千万压住了,别叫他们年轻的出首比赛,有什么事,等我回来。”
闵士琼此时捻髯窃笑,心中暗道:“今生今世,胜英你回不来了。你探寒泉好比长江水,一去不回头。”
二人打灯笼引路,六位后面跟随,出离聚义厅,向西北而去。来到后寨门,开开寨子门,只见有些弓箭手,二少寨主报明喽卒头目,大众出了寨子门,向正北而去。上了北山坡,踏陡壁山崖,走了些羊肠鸟道,出去里许,前面有一山峰,山峰下当中有一凉亭,三面敞着,北面有石头作成的隔扇,东西两面有汉白玉的栏杆,亭子是座北向南,进亭子有汉白玉的阶脚石,两旁有两棵汉白玉石头柱子,俱都犹如麦斗粗细。两个打灯笼的喽卒将灯笼挂在汉白玉石柱子上,韩秀叫道:“胜老明公,换水靠吧!”
韩秀打开包裹,将大衣裳脱去,打开水靠。道爷一看,就是一怔:别位的水靠都是鱼皮挂里,油绸子为面,惟独韩秀的水靠则不然,油绸子挂里,鱼皮在外,上身下身相连,就好似连腿裤一般。道爷遂叫道:“胜三爷请亭后换水靠去。”
二位到了亭子后,胜爷将包裹放在就地,撤去鸭尾巾,脱去大氅,里面靠身的衣服不脱,穿上三叉口的水靠,上身油绸子绢帕绷头,头戴月牙分水莲子箍,卡好了脖领、袖口,勒上分水套,系上分水裙,水珠不能入内。水靠水衣穿戴齐整,道爷提蓝布道服,由囊中掏出一物,好似一条腰带子,一身的鱼鳞,一丈余长。老道拿着中间一抖,“扑楞”一声,递给胜爷,遂叫道:“三爷,你将此物系在腰间。”
胜爷问道:“此物何名?”
道爷答道:“这是我自己造的,并不是古人所传,贫道杜撰的名字,叫‘双龙斗杆棒’。一头有子午钉,专扛金钟罩,能破铁布衫;一头龙口咬着一颗避水珠,成色虽不十分高,也能避得了水,将此珠放在水内,水不能浸入。”
胜爷系在腰间,分水裙一盖,并不显露,聋哑仙师将胜爷的衣服包好,二人够奔凉亭前。此时韩秀早已换好水衣水靠,韩秀说道:“明公,你先下泉,我先下泉?探一探深浅,绝不动手较量短长。”
胜爷说道:“刀山油锅在前,我也不能落他人之后。”
胜爷由柱子上摘下一个灯笼,登台阶石。借灯光观看,汉白玉石头铺地,寒泉如同今日乡间的大水井一样,用汉白玉石镶着口,胜爷在东面上向下看,冷气袭人,如同三九天的寒风相似,水距井口一丈三四尺深,水色红混,直向上冒水花。列位,活鱼往里一放,一个时辰,就漂上来而死。胜爷看毕,仍将灯挂在汉白玉柱子上,胜爷此时觉着两腿发木,抬头一看亭子里外,全都油漆彩画,顶上有一根架海,是大红油漆的,此亭子有三间房子大小,那架海上挂一尺多厚的冰霜,乃是寒泉冷气凝结。胜爷心中暗想:此水必然凉能入骨。胜爷平生真没见过这样的泉水,诸公如其不信,上大西洋国去有道河,其水红而混,多大水性的人,下去不能上来。闲言少叙,胜爷看罢,倒吸了口凉气,呆呆发怔。韩秀在亭子外用言语激胜爷,说道:“胜老明公,如惧此水,可另换别位前来探寒泉。”
胜爷说道:“我惧怕此水,难道镖行别位就不害怕吗?虎穴龙潭,我胜某自己闯,还能叫别位冒险吗?”
老英雄说罢此话,下腰就要下泉,林士佩心中说道:“老匹夫可要完啦。”
韩秀心中思索:可惜胜英一世威名,丧于寒泉之内。本山的二少寨主心中难过:胜英可惜,替天行道之人,落得这样下场。道爷口念无量佛。
正在此时,就听山峰西北面一声呐喊,童子声音:“胜三哥别下泉,小弟来也!”
胜爷抬头一看,山峰上一人,一下腰跳下。胜爷看此人,一身蓝布衣服,来至胜爷切近,遂叫道:“三哥,快下亭子!”
大众观看此人,一身小衣服,蓝布裤褂,白袜青鞋,手中提着蓝布包裹,年方十五六岁,眉清目秀,白脸面,有句俗语:眉清目秀,性儿柔,柔而不刚。胜三爷与道爷俱都纳闷,此人十五六岁,为何口称胜三哥?胜爷问道:“壮士何如人也?”
少年人笑答道:“这道长必是二师兄诸葛兄长,这位和尚必是弼昆师兄。”
胜爷闻听,心中更不明白,少年又说道:“三位师兄大概不认识小弟,我有一信,三位兄长一看便知。”
说着话遂由贴身衣服内,取出一个白纸包,打开白纸包儿,里面又有一层油纸包儿,打开了油纸包,取出书信,双手捧着,口中说道:“胜三哥观看。”
此时已有三更天,纱灯不甚亮,胜爷看不甚真,胜爷遂走至东边柱子底下,借灯光观看,只见上书“胜英贤契收拆”。在一旁有行小字:“寄书之人系汝之师弟叶伯纭。”
胜爷看毕,叫道:“道兄!你看看。”
道爷一手拿着书信,一手打稽首,说道:“无量佛,老师的亲笔。弼昆贤弟你看看。”
和尚一看,念了一声阿弥陀佛:“老师的亲笔。”
道爷心中暗想:“三太他们都要收徒弟啦,您还给他们收小师叔呢。老师你当闭门啦。”
叶六爷遂说道:“我五哥早来了半月,我五哥叫飞天玉虎蒋伯芳,惯使一条亮银盘龙棍,乃是万人不敌之勇。”
胜爷说道:“为何没见呢?”
叶伯纭又说道:“老师兄您先别着急,您给我介绍介绍绿林道的朋友。”
胜爷说道:“我倒疏忽了。”
遂对韩秀说道:“这是我师傅的道童,跟我恩师学了二年技艺,也算是我的师弟。二位见见,要多多亲近。”
又给林士佩与本山的少寨主介绍,胜爷说道:“此位是本山的二少寨主,玉面小如来闵德俊。”
二人彼此一见,各施一礼,暗中都有相爱之心。叶六爷说道:“韩寨主,探泉乃是小孩的事,我老哥这大年纪,焉有工夫儿戏呢?我替我老哥探泉,有大事再叫我老哥出首。”
林士佩心中说道:“这是胜英的替死鬼。”
叶伯纭又说道:“三位老哥哥聪明一世,糊涂一时,您下去怎么上来?这不像乡间的井,两足可以踏井砖而上,这寒泉四外都是泥土,方圆一丈有余;不挂上挽手,怎么上来?我先挂上挽手,然后换水衣水靠。”
语毕,由兜囊中取出五钩如意抓,三尺六寸钢链子,有大拇指粗,一丈二的棉花线绳,水深够不着,又接上一根麻绳,五钩如意抓一抖,先将架海上冰霜抓落,然后又一抖抓,五钩深入架海内,将绳往下一放,离水皮一尺有余。韩秀一看,此人太精明啦,还没下去,先打算上来。叶六爷将绳放下去,叫道:“三位兄长,此绳是我之命,若给割断,我命休矣!”
嘱咐已毕,又说道:“胜三哥,你探泉先别向井口里看,一向井口低头,寒气先将你的脏腑侵了。”
语毕,一纵身来到井口,就要到寒泉。
列位,叶伯纭与蒋伯芳是怎个来历呢?大明末帝,有一位范老大人,官居文华殿大学士,至明朝十三帝崇祯时,有功不赏,有过不罚,只闹得天下汹汹,刀兵四起,范老大人屡次上本,崇祯爷不纳,范大人告疾还乡,回到原籍江夏县。老大人乐守田园,施舍济众,冬舍棉衣,夏舍暑汤,买鸟放生,修桥补路,穷不能娶者助资,贫不能葬者助衣裳棺柩,舍义地三顷六十亩。范老大人一日正在书斋看书,忽听铙钹的声音,遂问下人道:“是何处来的声音?”
下人答道:“有一位老道,现在外面化缘,不吃不喝,坐了三昼夜啦。”
范老员外命家人送钱送食,俱都不要,只求见老员外一面。下人将此话一说,范老员外说道:“欲见一面,有何不可?”
老员外遂出离府门,一看老道在门前打坐,蓝布道服,杨木道冠,杨木簪子别顶,鹤发童颜,道骨仙风,真有逸世离尘之仪容;半尺长的黑髯,娃娃脸,范老员外未看明白,他乃是返老还童。老道遂对员外说道:“唔呀,贵人已至。”
范老员外问道:“你要化什么物件?”
道者答道:“我要化老员外四口寿木。”
员外问道:“出家人化寿木何用?”
老道答道:“江夏县南门外有一座庙宇,内寓难民二十余家,一家男的死了,一家女的死了,活着的还全都染病,贫道给他们诊脉,已经病入膏肓,不能挽救了,故此化您四口寿木。”
范老员外答道:“果然是真,我必舍四口寿木。”
遂叫老院公同道人前去察看,真是有两家,不但死了一男一女,活着的还病在稻草之中,一家有一个小孩,一个四五岁的,一个五六岁的。老管家遂问那有病的贵姓,那病了的妇人答道:“姓叶,小孩已经四岁了。”
又问那家男的病人贵姓,那男人答道:“姓蒋,小孩已经六岁了。”
再问家乡住处,可就说不出话来了,两眼一闭,咽了气啦。老管家悲伤之甚,回到府中,多加了些美言,范老员外遂叫老管家买了四口棺材,四身寿衣,给他两对夫妻俱全合了葬,并立了石碑,一叶氏之墓,一蒋氏之墓,两坟相隔一丈余远。安葬之后,就剩下蒋家的孩童六岁,叶家孩童四岁。江夏县有一家中等的财主,是绝户,就有人给财主家送去,那财主家听说,小孩的大人是瘟症死的,恐怕传染,俱都不要。老道将两个小孩携至松竹观万笏山,老道给两个小孩一诊脉,并没有瘟病。道者就是老剑客艾莲迟,平生传了四个徒弟:大徒弟镇三山夏侯商元,二徒弟铁牌道人诸葛山真,三徒弟带艺投师,就是胜三爷,四徒弟红莲罗汉弼昆长老。且说道人将小孩带到庙中,不到两个月,两个小孩身体已经强壮了,闲暇无事,教授武术,给四岁的小孩起名叶伯纭,六岁的起名蒋伯芳。伯芳爱棍,伯纭爱水,两个小孩这一练功夫,又肥又胖,老剑客一欢喜,给叶伯纭起号承龙,伯芳起号飞天玉虎。
光阴如箭,日月如梭,蒋伯芳已十五岁,梳着两个小抓髻,六七岁时使木棍,及至十四五岁换了铁棍,在十五岁时,有一日五更天天降大雪,伯芳用竹扫帚打扫山门外的大雪,风刮得雪堆积有七八尺高,伯芳打扫那堆雪,见雪中埋着一个死人,伯芳遂报告了老道,老道来到跟前,一摸此人尚有气息,艾道爷说道:“此人有病,与你两人前世有缘,你可以救他,将他搭在空室内,给他灌点姜汤。”
伯芳说道:“不用搭,我一个人就将他提到屋中去了。”
提到屋中,姜糖水一灌,又用棉被一盖,工夫不大,此人苏醒过来,遂说道:“我是杭州府人氏,在东门外开杂货铺,我由三四岁时得了心口疼之病,都说是心疼。”
列位,没有真心疼的,那全都是胃气疼。三国时有一位心疼的,他乃是真心疼,一句话未说完,就心疼而死。真心疼没有法治。闲言少叙,此人姓董,双名世兴。艾道爷诊脉,给开了方子,打发人照方抓了三付药,董世兴虽然苏醒过来,仍然卧床不起,蒋五爷遂给他煎药,侍奉两月有余,病体痊愈,董世兴遂说道:“我的姐丈做外官,给我打来信,叫我到任上另谋生意,我这是前去投亲,杭州的买卖已经关闭。我到了任上,我姐夫又荣升到云南贵州去了,我起早多赶路程,正适天降大雪,来到庙前,天气寒凉,我打算叫开庙门暂避风雪,当时犯了老病,我将小包裹一抛,倒于尘埃。我已经人事不知,道爷救了我的命,我再生不忘。”
艾道爷说道:“不是我救的你,乃是我的小徒蒋伯芳救的你。”
此人遂说道:“如此我与令徒结为异姓兄弟,请道爷给主盟。”
道爷也甚愿意,遂给二人主盟,结为生死之交,董世兴十六岁,长伯芳一岁为兄。世兴遂欲仍返杭州,重整买卖,临别之时说道:“兄弟救我一命,我若有寸进时,必报贤弟之恩。”
又说道:“并且我回杭州,川资尚且短少。”
伯芳说道:“我有三年的体己钱,现在未花,是我每天十二支点心钱。盟兄你用此钱作盘费吧。”
世兴也不客气,将钱接过去,说道:“愚兄将住址给兄弟留下,乃是杭州东门外,座南同义合杂货铺。倘若愚兄发达之日,定不忘贤弟。”
董世兴拜参了神像,又谢过道爷,二人才洒泪而别。此段文字并非闲谈,后来必有用场。
光阴似箭,转瞬三年,伯芳力气已足,艾道爷给打了一条亮银盘龙棍,叫道:“伯芳,你已长大成人,可去江苏十三省总镖局找你胜三哥,你师兄弟六人,就是你胜三哥忠实,现为侠客,你在那里跟他学行侠作义。”
蒋伯芳闻听,不忍下山。
老道说道:“人过留名,雁过留声。”
伯芳无法,遂叫老师开了住址,够奔江苏而来。叶伯纭见师兄走去,在庙内无精打采,艾道爷遂说道:“你也该出世啦,你也去十三省总镖局吧,你胜三哥他们都受了戒啦,下山不准回庙,每年我游方,与他们见面。你下山后仍许回庙,为你无家无业。我给你写一封书信,到在那里,你师兄如见我面一般。”
伯纭含泪拜别恩师下山,沿路上听说胜三爷萧金台盗万寿灯,英雄心中暗想:我何不到萧金台盗出万寿灯?我这一出世,岂不是压倒群雄?英雄遂够奔萧金台,不走山口,到萧金台的客厅,闻听闵老寨主与四湖之人(莲花湖、黑水湖、澎湖、巢湖)韩秀、曹荣等密议:“药酒、薰香若失败,叫韩秀请胜英探毒水寒泉,乃是第三条绝户计。胜英若死,鸟无头不行,他的手下人就乱了。”
叶六爷闻听,打丁一个冷战,遂先来到后山,自己暗中探明寒泉,单等胜三爷来探寒泉时,我再露面。是夜三更来天,胜爷方要下泉,要紧关节之时,叶六爷出首,替胜爷探泉,镇住万丈翻波浪韩秀。
且说叶六爷一纵身来到泉口,向下一跃,丹田一较劲,下泉用手一托水,一丈有余;三托水到水底,四丈余深,来到水底,开目视物,看一丈四五远。叶六爷在泉一打转,在西北角有斗大一穴,里边有一水蟒,粗一尺有余,红颜色,吐出信子有尺余长,穴口外,透亮白,叶六爷用手一把抓下一块,掀开分水裙,装入油布口袋。列位,叶六爷抓的乃是冰片。抓下之后,叶六爷用手一按水,向上而起,水蟒昂首奔叶六爷而来,叶六爷已经出水,倒绳而上,乃至上面,回头向下一看,恶蟒脑袋出水二尺余,蟒方打水里出来,气力不足,若是缓过气来,恶蟒就可以将人吸回去。叶六爷上了泉口,一纵身形,上了亭子。三老一看叶六爷,美玉脸像似紫茄子,胜爷问道:“六弟,觉着怎么样?”
美英雄摇头不语。胜爷搀着六爷转了两个大弯,六爷缓过这口气来,说道:“好凉的水呀!”
韩秀木雕泥塑,暗中大吃一惊。叶六爷叫道:“韩寨主,此水四丈余深,水底雪花白。”
说着话,由口袋内取出冰片说道:“此物为凭。”
递给韩秀,韩秀接过来,就觉着胳膊上冒凉气,韩秀又递与叶六爷,叶六爷带在兜囊中。韩秀问道:“叶镖头,里边有何物件呢?”
叶六爷说道:“任何皆无。”
韩秀问道:“那块白的从何而来呢?”
叶六爷答道:“大概此泉出宝。”
原来,韩秀最怕蛇,韩秀若看见尺余长的蛇,就惊惶失措。列位,人生在世,天然的性情,各有所长,叶六爷若告诉韩秀水底有水蟒,韩秀绝不敢下泉。韩秀问叶六爷水底有何物,叶六爷说水底并无他物。韩秀将水衣水靠紧好,叫道:“胜老明公,我就借令师弟这条挽手吧,他若拿下来,我还得再挂挽手。”
胜爷说道:“很好很好,何必问呢?”
韩秀叫道:“林大哥、闵二弟,这个挽手一断,我命休矣。”
胜爷说道:“韩寨主你放心下泉,绝没有动这条绳的。”
韩秀来到泉口,丹田闭着气,跃下寒泉。
韩秀跳下寒泉,用手一托水,坠下一丈多去,那水蟒正在水中寻人呢,韩秀向下走的时候,就见大蟒昂首吐信子。韩秀一看,真魂皆冒,赶紧向上起,大蟒随着也跟上来了,韩秀方出泉水,一捋挽手,大蟒也出水了,一张口,将韩秀左脚腿子咬住,韩秀顾不得别的,仍然向上攀绳,将水蟒带出水五尺余,韩秀左脚一蹬,复又一抖,水蟒落于水内,韩秀的水靠及贴身的裤子俱都被蟒咬断。韩秀上了亭子,桃花脸变成青色,不能动转。
林士佩上亭搀韩秀,搀到亭子外,林士佩搀着韩秀转了十几个大弯,韩秀缓过这口气来,长叹一声:“吓死人也。”
韩秀遂向胜爷说道:“明公令师弟可不对,水内有一尺余粗的一条水蟒,长有数丈。”
没等胜爷答话,叶六爷说道:“水蟒怎么不伤我呢?”
韩秀说道:“你能避五毒。”
胜爷叫道:“韩秀寨主!有什么事大厅里面谈吧。”
此时,胜爷的水衣水靠也脱了,叶六爷的水衣水靠也脱下去了,惟有韩秀穿着水衣水靠而走,连打灯笼的喽卒,又加上叶六爷,共合九位,奔大厅而来。韩秀跛着一条腿,跟随众人,进了后寨门,来到聚义厅,闵土琼老寨主捻着花白胡须,得意洋洋,净等喽卒前来报老胜英死于寒泉呢,然后再看东廊下八十余人怎么办法。老寨主正然暗中思索,就见两个喽卒打灯笼回来,老寨主察颜观色,不问可知,镖行人未受害,只见胜爷面带喜色,又见胜爷身背后有一个小孩,一身蓝布的衣服,俊美异常,再看后面韩秀,通身水靠未脱,跛着一条腿,剑眉直皱,不问可知,三条绝户计,第四阵又输。
胜爷说道:“老寨主,我给你介绍一个朋友,此人随我恩师学了几天技艺,也算是我师弟。”
遂指叶六爷对闵士琼道:“此人姓叶名伯纭,号叫承龙,人称海底捞月。”
叶六爷向前打躬,闵士琼抱腕当胸,胜爷又说道:“方才我师弟代我探了寒泉。”
叶六爷遂对闵士琼说道:“探泉乃是小事,我替我师兄办了。”
语毕,从衣袋中取出冰片,递给老寨主道:“此物为证。”
闵士琼接过冰片,就觉着半身发冷。老寨主又问道:“韩寨主探泉如何?”
韩秀气得说话都打了哆嗦啦,说道:“老寨主请看。”
将腿一伸,就见脚腿子被蛇咬得都脱了皮啦。老寨主问道:“这是怎么的?”
韩秀就将探泉的情形报告一回,西廊下群雄闻听,俱都愕然。胜爷说道:“第四阵探泉,可承让了?”
闵老寨主说道:“那是当然镖行赢。”
语毕,将冰片递给叶六爷。闵老寨主又说道:“天已不早,请诸位用过酒饭,有什么再说。”
胜爷并不客气,归座吃茶。闵老寨主遂暗与八大名山的群雄商议:“如今输了四阵,若十阵赌输赢,必然俱都输与镖行无疑。”
闵士琼又说道:“咱们想法子愚弄胜英,不与他十阵赌输赢才好。”
此时,众人俱用过了饭,休息的休息,出恭的出恭,东西两廊外面就是厕所,可不能出萧金台。
次日天明二十九日,漱口、净面、吃茶,不必细表。
及至摆好酒席,大众入座,酒过三杯,闵士琼问道:“镖行众英雄因何至此?”
胜英答道:“为万寿灯而来,如不得回万寿灯,胜英不出萧金台。”
闵士琼说道:“明公约的高人甚多,我们打皇宫内院窃来万寿灯,胜老明公,你能在敝山也盗万寿灯吗?定一个日期。”
胜爷平生不会窃取偷盗之事,胜爷未答—言。大义士天佐答道:“但不知放灯之处,有消息埋伏没有?”
闵士琼说道:“并无消息。但是放灯之处非常坚固,不好出入。”
大义士说道:“没有消息,我就能偷。你我大家吃完饭,同去看放灯处所。”
吃完了饭,胜爷率领镖行三十余位,闵士琼也率领八大名山的出色人物三十余位,胜爷与闵士琼并肩出离了西角门,向西走过三道寨子,再向北有两层院落,再向北去,有翠竹林一道,竹林中有甬路,穿过翠竹林有北房三间,东西南北围着房有八棵天棚竿子,上边有横竖竿,天棚架子相似,天棚竿上挂铜铁网,铜铁丝有绿豆粗细,能工巧匠拧成核桃大的窟窿,四周围刨下坑去,铜铁网入地二尺多深,方砖铺地。闵寨主用手一推天棚竿子,就听四外铃铛响,网之四周有个响铃,网一颤铃铛便响。这八个铃铛在网里面,有鸭卵大小,二少寨主手拿一细白蜡竿。此时巳分时候,大众观看真切之甚,这三间北屋门窗户壁都是铁的,窗棂上不糊纸,乃是青石护窗板,都是妙手石匠所造,那青石板四周都有卡口,空气都不通。老寨主叫德俊用白蜡竿子敲护窗板,护窗板一响,里面有人将护窗板打开。屋中人乃是闵士琼的徒弟,闻听白蜡竿敲开板的声音,遂将青石板向上一托,用钢钩一挂,打开了四五块石窗板。正当中设立一座柏木台,南东西三面红油漆栏杆,打东北角上台,台上有一个八仙桌大的铁箱子,箱子口向外,箱子上有铜饰件,锁头锁着,黏着三寸宽一尺长的封条。
闵士琼叫道:“王强将锁开了,与众位观看珍珠灯!”
这守灯的是老寨主第三十七名徒弟,名叫双锤将王强。那王强闻听老寨主吩咐,不敢怠慢,急忙由兜囊中取出钥匙,铁箱旁边有一个水瓶儿,是早预备浸封条的,将封条用水浸湿了,揭下封条,用钥匙将锁开了,一手掀开箱子盖,一手提珍珠灯的金链,大众隔着网向内观看,王强将珍珠灯四面俱都朝外,给大家观看,真是霞光万道,瑞气千条。大义士叫道:“三哥,这回珍珠灯不假。”
白子玉的藕芽,璧玺的荷叶,宝珠用真金线穿着,花篮底下,一根金线穿着一颗珍珠的灯笼穗。老寨主对镖行人问道:“众位可曾将灯看明?”
大众说道:“已经看明。”
闵士琼叫道:“王强,将灯收起来!”
王强将灯放在箱内,锁好铁锁,复又黏上封条,然后王强向箱子上一坐。闵士琼对胜爷道:“盗灯时不许用薰香蒙汗药,不准叫网上铃铛响,不准叫屋内的人知道,不许挖窟窿,胜老达官能盗灯吗?”
胜爷不谙偷盗之事,未敢答言。大义士说道:“三哥,我能偷,我叫贼魔,专讲究偷盗。但不知多少日期?可得限长才能行呢。”
闵士琼说道:“一个月两个月均可。”
大义士说道:“日期太长啦,我等不了,我怕受了急。”
闵士琼说道:“十天八天。”
大义士说道:“十天八天我也怕受了急。”
闵士琼说道:“一个时辰。”
大义士说道:“一个时辰,你看我进去偷去行啦?”
闵士琼说道:“大义士自便吧。”
大义士说道:“今天是二十七日,七月初一日为限,鸡鸣时偷出来。我若至期盗出,你当如何?”
闵士琼答道:“你如盗出,我父子自备其缚,打正犯帮犯的官司,绝不食言。如果你要至时不能盗灯呢?”
大义士答道:“至期盗不出灯来,官司我胜三哥打,就说我三哥自己盗的灯,已经损坏啦。到那时我在聚义厅自刎一死;如若不死,你叫我闵天佐,我就不姓欧阳啦。”
闵士琼说道:“咱二人击掌吧。”
大义士说道:“击掌吧。”
闵士琼背后林士佩说道:“老寨主别跟欧阳天佐击掌,跟胜英击掌。”
大义士举着手,闵士琼又不击掌啦,惹得众人大笑。闵士琼对胜爷道:“我与胜老达官击掌。”
胜爷过来击完掌,大义士说道:“你们可得管我吃喝。”
闵士琼说道:“萧金台厨房,随便吃喝。”
闵士琼叫道:“德俊,今日传知东北角更夫,定更锣响,人不准下更楼。西北角两点打更,西南角三点打更,东北角四点打更。梆锣一响,俱都不准下更楼,五更止住。蛮子若是装神闹鬼,不必惊恐,由今天夜间起,打到七月初一五更为止。”
两造的英雄俱归聚义厅,只留下蛮子,这一来胜爷又被贼人愚弄了,白赢了四阵,作为无效。贾七爷叫道:“三哥!十阵赌输赢,白赢四阵。”
胜三爷说道:“我但得容人且容人。”
两方英雄三百来位,等到掌灯之后,欧阳爷没露面,夜间两廊下英雄换拨打盹。及至三十日,闵士琼又出了计策,谋害金龙。是日吃完早饭,孟金龙在东廊下举着金鼎龙头搠,大声对闵德润喊道:“看这个是什么?”
闵德润在老寨主身后,唉声叹气,老寨主问闵德润道:“孺子为何唉声叹气?”
大少寨主说道:“父亲,孩儿二十八岁,没打过败仗,前次五方飞蛇楼盗灯,孩儿与金龙动手,孟金龙将孩儿愚弄,几乎将孩儿撞得吐血。您当着天下英雄与胜爷说明,叫金龙将兵刃还回,孩儿与他战上几百个回合。”
闵士琼遂站起身躯说道:“胜老明公,可能叫少镖头把兵刃还回吗?叫他二人当着天下英雄再分胜负。”
胜爷答道:“老寨主,这有何不可呢?当着天下英雄,我绝不驳朋友面子。”
胜爷遂叫道:“金龙,将兵刃还给人家!”
傻英雄一听要搠,将搠向地下一横,答道:“没拿来呀,在镖局子呢。”
胜爷说道:“方才你还拿着呢,赶快还人家。”
九头狮子孟二侠道:“小冤家,你三大爷说话,你都不听啦?给人家。”
孟金龙说道:“管我的太多,没法子,给人家吧。这几天我在镖局子睡觉都抱着搠,九尺多长,真好使。”
金龙万不得已,将搠向当中一扔道:“再抢过来可就不给啦。”
这一扔搠,将铺地的方砖砸碎好几块。大少寨主勒了勒皮挺带,赶奔近前,拾起龙头搠,说道:“金龙敢与大少寨主比赛二百回合吗?”
金龙说道:“只要你们山贼管吃,战五百回合,小子。”
闵士琼叫道:“孺子且慢。”
又叫道:“胜老达官,他们家伙都重,倘若兵刃走了手,就许伤了众宾朋。让他们二人到山坡空旷之地比赛去。”
胜爷捻髯思索:“作贼的没好心,会用毒计。金龙本是愚人,怕他们山坡下有埋伏。”
胜爷捻银髯不语。
胜爷未及答言,银龙走到胜爷跟前说道:“您怎么不叫我孟大哥与大少寨主去山坡比赛呢?”
胜爷仍不敢放金龙出去,怕被人家谋害。银龙又转到东廊下叫道:“孟二爷,如此如此,万无一失。你老人家发一句话吧。”
孟二侠遂站起身躯说道:“我的孩子,跟您的孩子不是一样吗?你老人家叫他去吧。”
胜爷仍然不语,孟二侠说道:“闵老寨主,金龙是我的犬子,就叫他们去西山坡下比赛吧。”
闵士琼说道:“可有一件您得担保,二人比赛,兵刃出手,躺下算输,不准伤害性命。”
孟二侠说道:“这有何难?”
遂叫道:“金龙,你与大少寨主比赛,兵刃出手,躺下,就算输啦,不准伤害性命;如若伤害性命,我将你架火烧死!”
金龙说道:“我明白,他要将我打倒下,也不许伤我性命。许我扒他衣服不许?”
孟二侠说道:“那不在话下。”
孟二侠不知金龙爱山贼的衣服。二人遂站起身形,大山贼说道:“走!”
金龙说道:“不用横,有你的乐子。”
二猛出离了西角门,够奔后寨门,一开后寨门,喽卒们俱都弓上弦,刀出鞘,大少寨主报告把门的头目说道:“奉老寨主之命,我二人在山坡下比赛输赢。”
二人来到西山坡下,茂林深处,大少寨主道:“今天要立见输赢。”
孟金龙说道:“不用卖狂,君子打,小人打?”
大少寨主说道:“没听说过。”
跳起来就是一搠,大英雄接架相还。二人都是力大绝伦,兵刃碰在一处,叮当乱响,大少寨主力量小点,兵刃应手,孟金龙兵刃短点,是一寸小一寸巧;二人一位是金钟罩、铁布衫,一位是十三太保横练。二人真是棋逢对手,降魔宝杵起处风云吼,金鼎龙头搠砸上神鬼惊。二人正在打得难解难分,就听密林深处一声喊叫:“孟金龙死期至矣,尚且不知!”
此人身体七尺余高,掌中虎尾镔铁棍,说道:“金龙你记得莲花湖,你踹了寨主一脚?一脚成仇恨,昼夜记心头。”
列位,此人是谁?乃是莲花湖的水八寨主铁棍无敌将朱甘棠。由山坡上撞下来,亮虎尾三节棍搂头就打。大英雄降魔宝杵向上一迎,哗啦啦一声响,大英雄又听背后金鼎龙头搠砸来,金龙转身相迎,只打得地动山摇。二人打一个,工夫不大,金龙热汗直流。这三个人的兵刃,金钟罩都搪不住,打上就得破了,金钟罩、铁布衫,犹如不管事一样。大英雄心中思索:“短命鬼小龙,你害了我啦。老山贼叫我山坡比武,三大爷不言语,你叫我三大爷说话,三大爷不说话,你叫我父亲说话。”
正在此时,就见大树上一人,脑袋朝下,离地三尺来高,一叠腰站起,说道:“黑心贼,你们又用诡计,俩打一个。”
朱甘棠一看,认识是剑客,抹头向南就跑。列位,剑客见金龙与闵德润要往西山坡比赛,剑客就由天棚上走了,早到西山坡等着去啦,银龙早看得明白,故此怂恿孟二侠,叫金龙应战。且说朱甘棠向南就跑,剑客道:“猴崽子,我要叫你跑三里地,那算你本事大,我也不撒鹰放犬。”
追出五七丈远,剑客纵起来一脚,正踹在朱甘棠腰脊骨上,贼人身不由己,抛了虎尾三节棍,趴伏在地。剑客上前将朱甘棠按住,一掏腰,朱甘棠有飞抓,剑客将他捆上,左手提着虎尾三节棍,右手提着朱甘棠,转身回来,将朱甘棠向地下一扔。金龙喊叫:“师傅,咱也爷俩毁他!”
剑客说道:“我这大年纪,焉能俩打一个呢?”
金龙说道:“咱爷们有理,我就说他们俩打一个,将我打急啦,我将我师傅喊来啦。”
剑客一生一世就这么一个徒弟,年老惜子女,人之恒情。您道,剑客为何不早下树呢?皆因为叫金龙长长见识。剑客被金龙说得活动了心啦,一抖虎尾三节棍就是一棍,大山贼金鼎龙头搠赶紧相迎,金龙后面叫道:“山贼,杆到后脑勺子啦!”
金龙说道:“师傅,你身体矮,专打他腿,我个儿高,专打脑袋。”
师徒双双戏耍大山贼,真是害人如害己,山贼气力不敌,转身奔后山而逃。剑客道:“山贼跑了,完啦。”
金龙道:“不行,我爱他的衣服。”
剑客也是溺爱不明,跟随金龙就追,追到后山又遇奇事,二猛要捉拿大少寨主闵德润。
单表金龙在前,剑客在后,追过两道山口,树木交杂,现出两条道路,西北去一条道,西南去一条道,金龙说道:“师傅你上西南追,我向西北追。”
剑客说道:“傻小子,你追上他,你也拿不了他;我追上他,也不好拿。”
金龙说道:“我要追上他,我就喊你;你要追上他,你就喊我。”
语毕,爷儿俩分途追赶。金龙向西北去追,追到后山,听见山里咯吱咯吱乱响,闻着有一股子血腥味儿。忽然又听得猛虎发威的声音,大英雄留神观看,见一只斑斓猛虎吃一个老太太,已将腿吃得剩下一半啦。这个老太太穿着一身蓝布衣服,大英雄心慈,大声喊道:“老虎别吃人哪!”
老虎见有人来,恶虎捕食,奔大英雄而来,大英雄一伸胳膊,一口咬在胳膊上,金钟罩咬不动,一扬右手的杵,抡起来就是一杵,这一杵正砸在虎头上,老虎脑浆崩裂,大英雄一连又是三杵,将虎砸得纹丝不动。大英雄叫道:“老太太!老太太!”
岂知老婆早已死去,呼之不应。
大英雄一看,老婆六十来岁啦,大英雄心中酸痛,说道:“跟我的老娘差不了多大岁数。”
孟金龙不觉泪如雨下,转身形奔南去了,可就把追贼忘啦。大英雄忽听有人呐喊:“再来一号!威威,再来一号!”
大英雄只闻声音不见人,急奔声音而去,见一道旱山涧,一丈多深,看见一位未遇时的樵夫,身高七尺半,短头发一寸多长,长头发挽髻,一脸的油腻,青布大氅,破烂不堪,青皂布的靴子,腰间掖着一把大斧子,一条大绳子捆着中腰,站山涧上面向外拉那树枝子:“威,再来一号呀!喊,再来一号呀!”
金龙喊道:“穷小子,拾柴禾呢!”
打柴的樵夫一抬头,见是大汉,方要招呼大少寨主,一看不是。金龙说道:“你这儿来,你这儿来。”
打柴的樵夫绕到金龙这边,大个爱大个,谁也不怪谁,金龙说道:“咱俩比比谁高?”
那樵夫走到金龙跟前,金龙说道:“你还矮着一头呢。你拾柴禾干什么?”
樵夫答道:“卖了柴禾养活老娘。”
金龙说道:“你老娘是老婆婆吗?”
那樵夫答道:“是老太太。”
金龙问道:“你老娘在哪住呀?”
樵夫答道:“在北边山环里有一个石洞子。”
金龙说道:“你老娘死啦。”
那樵夫说道:“你胡说。”
金龙说道:“不是胡说,你老娘叫老虎给吃啦,我救的时候,已经腿都剩了半节啦。”
樵夫问道:“当真吗?”
金龙说道:“你看看去呀。”
樵夫闻听,仰面大号了三声:“娘啊!娘啊!老娘啊!”
当时真是欲哭无泪。人要到了真伤心的时候,没有眼泪。樵夫大号了三声,向东就跑,金龙在后面跟随。
列位,战国时有吴起者,杀妻求将,那吴起幼时读书,曾与他老娘说过:“孩儿日后出山,若不得高官,不能回家见老娘之面。”
后来吴起游学三年,未得功名,吴起回家,仍是白人,他的老娘遂说道:“你布衣还家,忘却昔日之言乎?你再游学时,不得功名富贵,休见为娘之面。”
吴起又游学在外,拜孟子为师。忽然有吴起之家人,报告吴起老娘已死,吴起闻听,仰面大号了三声:“娘啊!娘啊!娘啊!”
然后进书斋读书如故。孟子问道:“起何不奔丧?”
吴起遂将与母所说之话,对孟子说了一道。孟子不悦,遂不以吴起为徒,因吴起不孝。后来吴起杀妻求将,可见其忍也。
闲言少叙,樵夫前面走,大英雄后边跟着,来到老婆婆近前,那樵夫一见母亲,双手一抱,大哭:“老娘!你老人家怎么这样了?你老人家打山东逃到此处,为何遭此惨死?”
那樵夫一旁哭着,一旁念叨,孟金龙也跟着啼哭。金龙心中暗想:“此人老母已死,必然身无着落,我何不将他收在镖局子之中,作我—个膀臂?”
孟金龙思索至此,遂说道:“傻小子,你哭干什么?为什么不与老娘报仇呢?”
此人答道:“我母已死,老虎已经被你打死啦,还报什么仇呢?”
金龙说道:“你是浑人。虎打何处来呀?你在此山打柴多少日子啦?”
樵夫答道:“一年有余啦。”
金龙问道:“你知道本山有一个大个吗?”
樵夫答道:“知道。”
金龙说道:“他叫什么?”
樵夫说道:“他叫天门白玉虎闵德润。”
金龙说道:“你知道他因为什么叫天门白玉虎吗?”
樵夫说道:“我不知道。你知道吗?”
金龙说道:“那是自然知道呀,他爱养老虎,才叫的那个名字。他方才在山上放虎,我说:‘你别放虎,怕虎吃人。’闵德润说道:‘我们的山,我们要放虎,吃了人你管不着。’他就将虎放出来了,那虎出来就将你老娘吃啦。我去打虎救你老娘,已经晚了,将你老娘的腿都吃了一半了。”
樵夫真是一个浑人,闻听金龙这么一说,遂问道:“你怎么不将闵德润捉住?”
金龙说道:“他将虎放出来,他就跑啦。”
樵夫说道:“好闵德润猴崽子,我将我娘送到山洞里去,我非找他给我老娘报仇不可!”
金龙说道:“你找不着他。”
樵夫说道:“此山我无一处不知道的,他跑到哪里去,我都找得着他。”
樵夫语毕,将他的老娘尸身一托,向北走去,又向东一拐,来到一个石头洞,此洞四尺宽,六尺高,在洞外有一块石板,四尺多宽,六尺多高。樵夫对金龙说道:“我每天打柴去,都将石板堵住洞口,今天我老娘嫌热,不叫堵洞口,这山贼就今天放虎,吃了我的老娘。”
说着话,将死尸托入洞内,出来时掌中拿着一对青铜独角娃娃,长有二尺八寸,一条腿伸着,一条腿弯着。出了洞口,将娃娃扔在就地,一手提石板就盖好洞口,拾起青铜娃娃说道:“我找山贼与我母亲报仇。”
金龙说道:“那是当然,总得报此仇。父母之仇若是不报,那还算人吗?穷哥哥,我帮你报仇。”
二人遂往西南而去。
打柴樵夫腿底下还是真快,踩陡壁山崖,穿过树林,来到一个山峰之下,清风凉爽,樵夫叫道:“大哥你看,此处是山贼歇凉之处,谁都不知道,就是我知道。我去找他去。”
原来,这个大山贼歇凉之所,有一块卧牛青石,石匠给凿的,可以容下一个人去,躺在上面正好乘凉。真巧,挟山太保闵德润,被剑客与金龙战得热汗直流,果然逃到此处,冤家路窄,就碰见了樵夫。这樵夫由山上下来,进了树林中,来到闵德润面前。
闵德润一看,认识是本山打柴的樵夫,那知道樵夫一见山贼,分外眼红,用青铜娃娃点指,一声怪叫:“好山贼呀!”
大少寨主说道:“你别喊。”
樵夫说道:“我不喊,我来问你,你玩什么不好,单玩小老虎?”
大少寨主问道:“什么小老虎?”
樵夫说道:“你还不知道吗?”
青铜娃娃举起来就打,大少寨主一看来得太猛,翻身坐起,站起来拿起金鼎龙头搠,二人就打起来了。樵夫是有病才好了不多的日子,与山贼战了几十个回合,热汗直流。金龙在旁喊道:“山贼不通情理,放虎吃人,还跟人家动手。穷哥哥不要发慌,我帮你捉拿山贼。”
二猛战一猛,大山贼就要被获遭擒。金龙降魔宝杵凤凰单展翅,照山贼面门打去,樵夫用渔翁搬缯式,奔山贼砸去,一对娃娃上下翻飞。闵德润虎口发酸,金鼎龙头搠虚晃一招,奔西而逃。樵夫后面追赶,金龙喊道:“穷哥哥,可别叫他跑了!我帮你追,我必要全始全终。”
追出有二里之遥,迎面有一个山头,四周围高,当中洼,山贼站在山头之上,将搠一横,滚下山头,“噗咚”一声,落水而去。
樵夫痛哭道:“杀母之仇不能报了。”
金龙问道:“穷哥哥为什么哭呀?”
樵夫说道:“我不会水。”
金龙问道:“此水通到何处?”
樵夫说道:“这是一个死湖,下大雨时高处的水流下来,都存在这里。周围一里余地,雨水大的时候,总有二三十丈深,雨水小的时候,也有五六丈深。我时常打这路过,在此洗手洗脸。”
金龙问道:“穷哥哥,你念过书吗?”
樵夫说道:“我没念过书。”
金龙说道:“他好比入釜之鱼。穷哥哥你看,我下水捉他。”
樵夫说道:“你会水吗?”
金龙说道:“到水里那算到咱家啦。”
金龙坐在山坡之上,将头巾绢帕摘去,脱了靴子,裤子袜子也都脱去,将皮挺带一卷,腰带子解下,大皮兜子一抖,哗啦啦一声;将龟背驼龙抓抖出来。樵夫说道:“你会打龟背驼龙抓吗?”
金龙说道:“那是咱拿手的戏。”
樵夫长叹道:“此乃我家传的武艺。我母子病在招商店,欠下饭钱,店主人将我母子赶出来,我搀扶着我的老娘,出店两天没吃饭,将龟背驼龙抓卖两吊多钱,我娘吃了一顿饱饭,我吃了半顿饭,只落得寻茶讨饭,哭了两场,这一对铜娃娃没舍得卖。你将这抓送给我吧。”
金龙说道:“穷人见东西就爱,你会打吗?”
樵夫说道:“没告诉你是咱家传吗。”
樵夫遂将绒绳抖开,一抖抓环子奔树枝抓去,将抓带回,手捋钢环子。
大英雄一看,说道:“抓的真有门,等拿住山贼咱再商量。你母已死,你也没挂念啦,我将你带到一个地方,每天酒肉管饱。”
金龙说着话,又将皮挺带也解开啦,说道:“我高了兴啦,爽得都脱了吧。”
脱了个赤条条,滚下水去,石头锋扎在身上一个白印,大英雄下水奔山贼而去。人在水底下得缓气,水皮上必冒泡。金龙明白水性,奔水泡而去。大英雄一托水一丈余,四托水到了湖底,开目视物,大英雄看一丈四五。大山贼也就是凫一二里地远,在水底直向上漂,用手一托水,再向下落,闭着眼睛面朝南,金鼎龙头搠在左腋夹着。大英雄看得明白,心中说道:“我将他的龙头搠先盗走再说。”
正在此时,大山贼夹着搠太重,可巧放在旁边了,大英雄可得手啦,将搠拿起,先放到水边,又凫到离山贼六七尺远,大声一喊,山贼伸手拿搠,搠已不翼而飞,山贼托水向上就起。大英雄容山贼方才露出头来,在水底下将山贼腿腕子捋住,向下就拉,大山贼鼻子一辣喝了两口水,如此三四次,大少寨主喝了五六口水。分明金龙是成心灌大少寨主,山贼也明白,喝了几口水,遂向东面上凫,冒上来一回,向东面凫点。穷樵夫在坡上看得明白,心中说道:“你凑到边上,我就拿抓抓你。”
金龙在水底向下拉山贼一回,山贼向东岸凫一丈来远,又拉了六七次,山贼已经快凫到边上啦,龟背驼龙抓也能够上啦,樵夫一抖抓,照大山贼象牙冠抓去,抓住了象牙冠,就向岸上拉,拉了好几次,拉不上来,樵夫纳闷:“怎么山贼在水里我反拉不上来呢?”
此时金龙在水底下,拉大山贼也拉不下啦,二人正在纳闷,金龙心中暗说:“我放他出水看看。”
金龙这一松手,樵夫可就将山贼用抓拉上来啦。拉到了岸上,那大山贼虽然没死过去,也有点发晕啦。二人遂将大山贼用飞抓绳子捆好。这是大山贼腰间的飞抓。捆完了山贼,穷樵夫就拾起兵刃,奔山贼就要砸。
金龙说道:“别忙,等一等。”
樵夫说道:“为什么别忙?杀母之仇,哪有不报之理?”
金龙说道:“方才我说的不明白,你听的糊涂。山贼养的是蓝眼的老虎,吃你娘的是红眼虎,不是大山贼养的那只虎。”
樵夫说道:“你怎么说话绕弯呢?”
金龙说道:“穷哥哥你贵姓啊?”
樵夫说道:“我娘活着的时候,不叫我说真名实姓,因为受了穷啦。我叫独霸山东李永泰。”
金龙说道:“你是独霸山东啊?你为什么来到此地呢?”
那樵夫说道:“一言难尽了。我来到此地找人未遇,与我母亲就要了饭啦。”
金龙说道:“你找的是哪一位呢?”
樵夫说道:“我找的是神刀将李刚。”
金龙说道:“李刚是我叔叔,明清八义李四爷,谁人不知,哪个不晓?你还真是我的哥哥,从此我就管你招呼穷哥哥了。你跟着我找你叔叔去吧,从此你挨不着饿啦。”
樵夫说道:“我衣裳褴褛,如何见人?”
金龙说道:“你穿我的衣裳。”
樵夫说道:“你穿什么?”
金龙说道:“我穿山贼这身。”
樵夫遂脱下自己的衣裳,穿上金龙的衣裳。金龙遂与樵夫二人,又扒山贼的衣裳,将山贼的衣服扒下来,金龙完全穿戴齐整,然后将樵夫破衣服给山贼穿上。山贼寒鸭凫水捆着,也缓过来了,遂破口大骂。金龙撕了一块破衣服,将山贼嘴给堵住。金龙将杵插于背后,提起金鼎龙头搠,哈哈大笑,对樵夫说道:“你将山贼扛到聚义厅,就说你将他拿住的,作了你的见面礼。”
金龙这叫巧支使大个。樵夫将山贼扛起,二人的零碎俱都收拾好了,遂奔聚义厅而来。金龙说道:“快走。”
他二人正在向前走,来到一片树林前,只见一道黑影,金龙说道:“穷哥哥,前面有贼人来啦,你将山贼放山沟里。”
此时黑影已经来到近前,大英雄先闻着一股脂粉味薰人,身临切近,只听燕语莺声说道:“哥哥你跟镖行大个战得怎样?是你赢了还是输啦?”
金龙一听直叫哥哥,金龙并不言语。姑娘说道:“我是你妹妹闵秀英,你怎么不言语呢?”
金龙仍不答言,姑娘遂着急道:“哥哥怎么不言语?你不是天门白玉虎闵德润吗?”
金龙一声怪叫道:“我是猛老虎!”
姑娘说道:“哟,你将我哥哥害啦,穿上我哥哥的衣服。你快献出我哥哥,你如不献出我哥哥,姑娘要你的命。”
说着话,一伸手摘下柳叶尖刀,说道:“你献出我哥哥没有事。”
金龙说道:“金鼎龙头搠太重,你搪不住,这个降魔宝杵短一点,你怕降魔宝杵不怕?”
姑娘一听,不像人话,姑娘回头就跑。金龙说道:“还是怕宝杵,金鼎龙头搠,他看惯啦,故此直向前走。”
你道,姑娘从何而至呢?皆因闵士琼是一家富绅出身,被闯王逼得占山为王,带着家眷占山。前者二少寨主救秦尤时,回到萧金台,秦尤并带着珍珠灯进山,闵士琼告诉二少寨主:“不准告诉你娘去北京之事。”
二少寨主由北京回来,到后寨见了老娘,刘氏夫人遂问道:“你这些日未到后山,你上哪里去啦?”
二少寨主遂答道:“孩儿与朋友行围打猎去啦。”
老夫人闻听问道:“你父说你有人请去了,你说你打猎去了,你们爷俩说的怎么两样呢?你必须对为娘说了实话,你若不说实话,活活气死为娘了。”
二少寨主乃是孝子,不敢隐瞒,遂将救秦尤之事,并秦尤将万寿灯献与萧金台说了。刘氏夫人闻听,遂说道:“这不是你的过处,这都是你父不明大义,纵子行凶。”
遂打发人到前寨,将闵老寨主请到后山,夫妻二人对坐吃茶。
刘氏夫人问道:“养不教父之过,教子不严,老师之过。你不该纵子行凶,越狱带盗狱,救出秦尤;秦尤不该夜入皇宫内院,盗出康熙老佛爷万寿灯,罪上加罪。大清国的王法,可不饶人。”
闵士琼说道:“你一个妇人家不懂事,秦家叔侄有话,这场官司,秦家叔侄打,绝不叫咱们受牵连。”
刘氏夫人说道:“倘若秦家叔侄打了官司,上刑拷问,焉能不将我儿招出?”
闵士琼说道:“你妇人家知道什么?老夫一呼千诺,官兵来了我和他们打仗。老夫聘请八大名山的群雄,何惧之有?”
刘氏夫人说道:“难道他就不怕王法吗?你赶紧将灯献于当官,赎咱一家之罪。”
闵士琼说道:“你胡说,我们绿林道玩票,就讲究把脑袋不要了,绿林道不坐十年大狱,不算好汉,脑袋掉了碗大的疤痕。现如今我请了八大名山的朋友,现下太忙,没有事时你还别往外寨叫我。”
语毕,站起身形向外就走。刘氏夫人遂骂道:“老该杀的,老不守王法的,这就要家破山亡。”
闵士琼回头唾了刘氏夫人一口道:“胡说!”
刘氏夫人又说道:“不要骂我啦,眼见就要家败人亡,骨肉分离。”
闵士琼向外走着,骂着刘氏夫人,刘氏夫人啼哭道:“老天杀的,可要到了山破家亡的时候啦。”
此时姑娘已经来到屋中,劝道:“老娘不要生气,气坏了身体反为不美。”
刘氏夫人说道:“姑娘啊,我并不是哭的我自己,我也不是哭的你父亲与你大哥;我所哭者,是放心不下你与你兄弟德俊。你父亲与你大哥德润是挨刀的行为,必然要受国家王法,是邪不能侵正,眼看着这座山保不住。你娘舅来了爷儿五个,我已经嘱咐了,事急时求他们将你与你兄弟救走,从今后不许管你父亲与兄长的事情。你姐弟若能逃出火坑,也好接续闵氏后代香烟。”
嘱咐了姑娘,遂打发老家人,日日到前厅探听消息,回后山报告。这日老喽卒在前寨聚义厅打探一切,知道德润与金龙比赛输赢,遂告诉安人。姑娘一听,放心不下,心中暗道:“前次上了镖行大个之当,几乎要了我兄长之命,怎么又叫我兄长去与镖行大个去打呢?”
姑娘放心不下,到自己屋中收拾好了兵刃暗器,越过后寨子墙向西去,够奔树林丛中寻找,找了半天没有人,遂又来到山口,意欲询问喽卒,正赶上前面一个大个,头戴象牙冠,手拿龙头搠,金花花的衣裳。姑娘一看,认为是自己兄长,赶紧叫道:“兄长回来啦。你跟镖行大汉输了赢了?”
金龙一听,心中明白,这姑娘是以我当了他的兄长啦。金龙遂捂着嘴不言语。闵秀英见金龙不语,遂说道:“哥哥怎么不言语呢?”
金龙这才说话,姑娘一听不像人话,回头就跑,正向前跑,又迎见一匹艾叶青鬃豹,马上端坐老寨主闵士琼。闵士琼一看是自己姑娘,将马勒住,问道:“姑娘来此何为?”
姑娘就将误认兄长之事,与老寨主说了一遍。老寨主点头道:“无妨,你回后寨吧。”
姑娘脸面一红而去,闵士琼遂迎了金龙而去。
来到近前,闵士琼一看,果然是孟金龙穿着大少寨主的衣服,遂向金龙说道:“我与胜老明公说得明白,你与我儿比试,谁也不准伤谁性命。如今你将我儿衣服穿在身上,我儿哪里去了?为何你将我儿衣服兵刃得来?”
金龙答道:“你家少寨主与我比试,我们二人都比累啦,遂坐在山坡上耍钱。没有牌,没有宝盒,作的是良心宝,我作,他押。头一宝我作一个三,他押了一个幺孤丁,他输啦;二宝我作了一个四,他押了一个三,他又输啦。就这样一宝一宝的,他将衣服兵刃,就都输给我啦。”
闵士琼说道:“胡说!你快将我儿献出,如其不然,你要敢说三声不献出人来,老夫要你的狗命。”
金龙说道:“老贼,我将你打马上揪下来,摔你个肉泥烂酱。不献人!不献人!你便如何?”
闵士琼叫道:“韩忠,韩孝,韩勇,韩猛,四位贤侄何在?”
此时韩家四猛在老寨主左右,齐声答应。韩忠先够奔金龙,二人战了二十来个回合,不是金龙敌手,韩勇见韩忠不是金龙敌手,也跃出来加入战金龙,韩忠、韩勇仍不是金龙的敌手,韩孝又出来,方要加入战金龙,金龙喊道:“穷哥哥快出来吧!俩打一个正合适,要三打一个,我可受不了。”
穷樵夫喊道:“两打一个,我还不愿意呢,三打一个,我更不干啦!”
穷樵夫遂亮出一对青铜独角娃娃,协助金龙。韩孝与穷樵夫战不到十余回合,韩猛遂也加入战樵夫,两打一个,战得难解难分。闵士琼在马上心中暗想:“孟金龙之勇猛,提起来没有不惧怕三分的,今又加上这个打柴的樵夫,简直如虎生翼了。”
老寨主思索至此,叫道:“韩家贤侄闪开!”
韩孝心中明白,叫道:“韩忠、韩勇闪开金龙!”
韩家二猛遂向左右一分,俱各闪开。闵士琼问金龙道:“你若不献出我的儿子,叫你死无葬身之地!”
金龙说道:“你胡说!我将你抓下马来,按地里去!”
老寨主专打三十六尸毒药弩,专破金钟罩、铁布衫,金龙不知,仍然玩皮。此时老寨主方要打弩,心中思索:“可惜金龙这样好汉,乃是万人之敌,我若将他一弩废命,真是可惜。唉,大将难免阵前亡。”
一飘银髯,就要打弩。金龙说道:“你打冰钻,我要躲是匹夫,你打吧?”
老寨主一皱眉缵,弩方要出手,见西山坡上痰嗽一声道:“闵老寨主不要下毒手,金龙不要玩皮无知,俺胜英来也。”
列位,胜爷是怎么来的呢?皆因金龙与大少寨主比武的工夫甚大,未回聚义厅,闵士琼打发二少寨主,胜爷打发大弟子胡景春,前去打探,来到山坡一看,见朱甘棠在那里捆着。二少寨主解开绑绳,问道:“朱寨主这是怎么的啦?”
朱甘棠说道:“大脑袋将我捆上,他师徒双战大少寨主去了。”
胡景春乃是久经事故的人,心中明白,叫道:“朱寨主!不要在此多说,有话请至聚义厅去说吧。”
三人来到聚义厅,朱甘棠报告闵士琼,剑客加入助战。胜爷说道:“不问可知,朱寨主必然是在山坡助大寨主,战吾之盟侄。”
朱甘棠也知隐瞒不住,遂说了实话。闵士琼与胜爷俱放心不下,胜爷带着胡景春,闵士琼带着韩家四猛,喽卒打灯笼引路。闵士琼方要打弩,胜爷正然赶到,叫道:“闵老寨主勿下毒手,俺胜英来也!”
闵士琼抬头一看,胜爷白发苍苍,银髯乱飘,走下山坡,叫道:“金龙后退!”
金龙喊叫:“穷哥哥,别打啦!三大爷来啦。”
无奈韩孝、韩猛二人,仍然围着穷汉痛打。胜爷叫道:“闵老寨主!还不将他们拦住。”
闵士琼说道:“韩孝、韩猛还不住手?”
韩孝、韩猛这才罢战。穷汉一见胜三爷,跪倒身形,痛哭道:“三大爷,苦死小侄男了。”
胜爷心中一怔,说道:“壮士何人也?”
穷汉答道:“我乃山东历城李家岗人氏,姓李名永泰的便是。”
胜爷说道:“原来是贤侄。你怎么流落到此?”
永泰就将老母被虎伤身而死,自己遭遇,说了一遍。
语毕,大哭不止。胜爷道:“贤侄不要悲伤,愚伯父自有办法,叫你尽人子之道。”
闵士琼向胜爷道:“方才说得明白,我儿不准伤金龙,金龙不准伤害我儿。现在吾儿闵德润哪里去了?”
胜爷答道:“待我问来。”
胜爷遂叫道:“金龙!你与闵大少寨主比试,闵大少寨主哪里去了?”
金龙说道:“要了饭啦。”
胜爷说道:“不要取笑,在哪里呢?快说。”
金龙说道:“在那边山沟里呢。”
喽卒打着灯笼,跟随金龙来到山沟,胜爷一看闵德润一身破衣服,真跟要饭的一样。喽卒们也不敢乐出来,全都捂着嘴,将大少寨主绑绳解开,掏出口内的东西,闵德润羞愧难当,一句话没说,站起身躯,向后山逃跑去了。胜爷说道:“老寨主,他三人兵刃的份量,砸山山崩,砸地地裂,幸而俱都无恙,真是万幸。这身衣服求老寨主勿要追求啦,金龙的衣服已经给我穷侄子穿上啦。”
闵士琼满面通红,无言答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