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回书表至艾道爷听见房上有蹑足潜踪声音,掀帘栊,纵身形,一道电光相似,踪影皆无,直奔西跨院寻找行刺贼寇。
白莲寺和尚白天是先来踩道,夜间前来行刺。究竟是为什么呢?
这都是小人的伎俩。皆因焦公子被棍打伤,众家人搭回私邸,请大夫调治,言说公子的伤痕并不见甚重,只是身体太虚,吃几剂药便可痊愈,第一样必需忌房事。焦公子治伤,每日叫王七到县衙催促捉拿凶手。王七去了几次,班房里也都认识啦,遂坐在一处谈话,并问拿贼有什么动静没有。班房遂将安乐村贺家堡班役看见之事,告诉了王七,去安乐村拿人未获等情与王七也都说啦。王七听在心里,遂回归焦公子私邸,与焦公子学说了一遍,焦公子更追逼府县官人,非拿盗抢犯不可。王七说:“公子爷,您听话听音,那日咱们在彩棚里比武,我被黑汉踢倒,您打倒了黑汉,黑汉动刀,您亮出枪来,贺照雄了事,他说是他的盟弟,才算了解。散了会武场子,咱们逛庙,才看见苏秀才之妻,我与大管家出主意假立借约,用轿子抢秀才妻。
路过酒楼,那五六个人跳下酒楼,我们众人把六个人团团围住,梳冲天杵小辫的黑胖子跟大少爷动手,我们去围住那五个,正要拿人,来了个使棍的,他拿着棍来了事,二管家李七偷着给他一刀,他用棍将刀绷飞,刀落在大管家的头上,大管家立刻殒命,您才与那使棍的交手,被他一棍打伤,抢去白龙驹。比及我们一救护您,凶犯七人乘机逃走,这群人一走,咱们当时就给府县送信捉人。这群人落在他的庄院之中,府县三班都欠过他的情,谁也不肯进去搜人。”
焦公子说道:“王七,我知你会蹿房越脊,今夜,你可探他之宅院,七个人倘若真落在他院里一个,我就有法子办他。”
王七小脑瓜子一晃说道:“大少爷,我的本领恐怕不成。您要信任我,我能给您介绍一个人。”
焦公子问道:“什么人?”
王七说道:“那日您在东门外观音庵去取乐,我打的引马,有几个家人跟随,到东门洞时候,有一个和尚担着两个铁钟,您还说:‘这个和尚有多大力气?’那个和尚与我有交情。我武艺别看不佳,我可是名人的传授,我在白莲寺学艺。白莲寺与少林寺皆互通声气,八大名僧,皆是老方丈之徒。老方丈派大徒弟法蓝为白莲寺掌院僧,二徒弟法慧,三徒弟法缘,四徒弟法宝。少林寺的老方丈,派这四个徒弟掌管白莲寺,我拜的掌院僧法蓝为师。我拜在门下十二载之久,忽然吾之恩师叫我落发,我舍不得父母毛发,吾弃了白莲寺,多蒙少爷款待,收我在您这儿当一份教师。”
王七这本是一派诳言。确实他人倒是拜的掌院僧法蓝。白莲寺有二百余僧人,少林寺有五百余僧人,少林寺的方丈在募化十方的时候,他若路过杭州,他必到白莲寺看看。老方丈名叫璧和僧,有一日到了杭州,进了白莲寺,掌院僧法蓝遂偕同三个师弟拜见恩师。老和尚璧和僧出家少林寺,乃是世外的高人,武技高超,在少林门中属第一,因为有杭州白莲寺,所以每逢出来募化的时候,必然假道杭州,为的是看看徒弟掌寺的成绩如何,应兴应革之事,必须指导一番。这日四个徒弟俱都与老和尚磕头行礼,然后又将所收的门徒俱都唤入,拜见师祖父,其中就有短毛狼王七,短毛狼王七是法蓝的徒弟。众徒弟俱都与师祖磕头行礼。众徒弟行礼已毕,璧和僧一眼望见短毛狼王七,遂问四个徒弟说道:“这个徒弟是谁收的?”
法蓝见问急忙站起身躯,躬身答道:“此人是弟子所收的门徒。”
老和尚璧和僧遂与大徒弟说道:“咱们出家人收徒弟,可是不讲究品貌的丑俊如何,但是必须要五官端方的。你收的那个徒弟王七,你怎么也不看看他的相貌如何?你看他,鸡眼,长脖,龟背,蛇腰,这宗人所在之处,轻者惹祸招灾,重者家败人亡,庙里收留此等门徒,必得惹是招非,败坏清规。你赶紧将他赶出庙外,如不然,白莲寺祸不远矣。”
法蓝僧闻听了老方丈之言,遂说道:“谨尊恩师之命。”
老方丈在白莲寺住了一夜,第二日同着随身所带的四个徒弟,遂由白莲寺起身往他处去了。
法蓝遂将王七召到跟前来,对王七说道:“昨日老方丈前来,众徒孙俱都与祖师爷磕头行礼,惟独你在后头,以手触地,不与祖师爷行大礼,藐视祖师爷。我自幼拜祖师爷为师,至如今祖师爷派我出来掌寺,所以一切俱都听祖师爷的指挥,不敢违背祖师爷,你方在此庙二年之久,对于祖师爷就这样藐视,将来对于恩师不问可知了。没有别的,寺有寺规,我按寺规处治你,从此逐出庙外,永不准你入庙。”
王七还要分辩,大叫:“弟子冤枉!”
法蓝拂袖而退,不容王七辩白,无奈逐出了白莲寺。他在庙里学艺,本来好吃懒作,嘴头儿馋,未学了甚么本领;王七出了庙,仍然游手好闲,手中又无钱,只好偷鸡摸狗,越偷胆儿越大,弄来弄去,遂偷买卖大户人家,作的案子也多啦,钱塘、仁和两县拿得甚紧,甚至无有安身之处,这小子遂结交了焦公子的大管家。王三那乃是势利小人,王七所偷来的钱便给王三送礼,后来就认为当族,王三遂将王七介绍到焦公子家里为教师,所作的案子无形中就算销啦。官人一见他在府里给焦公子当了教师啦,谁还敢办公子的教师?他自从当了教师,对于作贼的行道,他也弃啦。这是王七的出身。他方才与焦公子说,在白莲寺受过高人的传授,那话果然不假,可就是被庙里驱逐的事他可没说。今天焦公子要叫他夜探贺家堡,这小子在庙上会过黄三太、贾明、杨香五等,他知道黄三太的厉害,倘夜探贺家堡,必然进的去,出不来。他眼珠儿一转,遂想起一位高人。他遂对公子说:“若前去探贺家堡,恐怕不成,在庙上那些人,准都在贺照雄家里,连与我动手那小子大概也在那里,我去了恐怕不是他们这些人的对手。公子爷,你要是报一棍之仇,抢去白龙驹之恨,非此人不可,若用此人,管保给公子爷报仇雪恨。可有一件,公子爷必须舍得重资。”
焦公子报仇心胜,遂问道:“此人为谁?”
野鸡溜子王七说道:“那日咱们出东门洞的时候,在门洞里不是遇见一个陀头和尚吗?此人并不是外人,公子爷在马上还夸他膂力过人,那人正是吾的四师叔法宝。自幼出家,提起他的恩师、小人的祖师,大大有名,天下皆知,乃是一位世外的高人,是少林寺掌寺僧,名叫璧和僧,乃是有道的高人。我这四叔有千斤膂力,金钟罩铁布衫的工夫,公子若将他招致在门下,必然能给公子效劳,杀贺照雄一家,擒在庙上与公子动手那群土匪,犹如探囊取物。可他就是一样,他老人家最好酒贪财,您要聘请他,我去请他决不能不来,您必须用金虾钓鱼之法。什么叫金虾钓鱼之法呢?您花上几两银子,作一套新僧帽,装在捧盒之内,将僧衣僧帽折叠好了,捧盒底下放上几个大元宝,上用红纸盖好,叫家人搭着礼物,我骑着马,前去请他,就说奉公子爷之命,他一见许多的银两,必然前来。但是他住的三官庙,是一座破庙,连墙壁都没有,这许多的银两,他是没有地方放的,必然还得收在公子爷家里。这就叫金虾钓鲤鱼之法。”
公子他是报仇心急,连连点头。遂照王七所说的话,置了一身新僧衣僧帽,叫两名家人搭着,王七骑着马,遂奔东门外三官庙而来。
来到庙外,王七下了马,将马拴在庙外旗杆之上,王七先走入庙内,告诉外面搭捧盒的,说道:“你们听我的话,我若是叫你们进去,你们就搭着进去。”
嘱咐已毕,王七遂向庙里走去,一看和尚的那对钟正在院中放着呢,王七心中欢喜,和尚必然在庙里。走入大殿之内,王七一看,和尚正在那蒲团打坐,二目闭着,王七进去,和尚连眼都没睁。走到和尚身前,控背躬身,叫道:“四师叔一向可好?”
和尚两眼一翻,看了一看,遂说道:“我打量是何人?原来是你。哪一阵风将你吹到破庙里来?谁是你的四师叔?你从今以后别叫我师叔。你忘记那日东门洞里狭路相逢,你骑着高头大马,贫僧担着两个钟,你将头一低,连一句话都没有,如今你跑到这儿又叫我师叔,必然没有好事,快去快去。”
野鸡溜子王七闻听,爬在地下就磕头,说道:“可冤死侄儿啦。侄儿那日在东门洞里遇见你老人家,本来要下马磕头,皆因为侄儿给焦公子引马,在大路之上,侄儿若下马与师叔施礼,有些不便;再者说,既在公门当差,身不由己,以致错过去了,您老担着钟走啦。侄儿与少爷回到府里,坐在一块饮酒吃饭,侄儿因想起了四叔您老人家,侄儿便就把东门洞内怎样遇见师叔您老人家,未得下马行礼之话,说了一遍。公子爷闷闷不乐,侄儿问他为何不乐,公子爷说道:‘我的本意为是投名师求高友,府里头聘请五十三位教师,无奈俱是平常之辈,终不得会有高人。’侄儿遂对他说:‘您要会见高人,这有何难?白天所遇的陀头和尚,自幼练的金钟罩、铁布衫,全身武艺,可称天下无双。’他闻听心中甚喜,非叫侄儿聘请您老人家,拜您为师,情愿终身奉养。我以为他是少爷脾气,当时高兴,我也未曾切实应允,岂料他自那日,天天不断的催着我来,叫我访您老人家,我看他果然是真心实意,我才应了他。”
法宝闻听,一阵哈哈大笑说道:“这公子品行如何?”
王七说道:“他是知府公子,读书知礼,文武兼全,专结交天下英雄,外号人称小孟尝。礼贤下士,仗义轻财,济困扶危,真是好人。”
王七说到此处,向外一招手说道:“速将公子的礼物与我四师叔抬进来。”
前文表过,陀头和尚是最贪财之徒。及至打开捧盒观看,是一套僧衣僧帽,取出僧衣僧帽,捧盒底下铺着红纸,和尚一掀红纸,白花花俱是元宝,和尚不由见钱眼开。王七在一旁说道:“四师叔,这是见面礼,您要是到府里,大碗吃酒,大盘食肉,都很随便的。”
陀头说道:“既蒙公子见爱,贫僧理应拜访。但是我是出家人,住在府里,出入恐有不便。”
王七说道:“公子好静,不住在府里,在护墙河外另有一所四合房子,那是公子私宅,公子平常住在私宅。您要去,夜晚您到护墙河,见有四棵桃树,那就是公子的宅院。”
和尚说道:“化缘常常在那里休息,那是熟路。我夜晚前去,你先在那里等候便了。”
王七点头出了庙,上马遂回公子私邸复命。
夜晚和尚果然来到护墙河外桃树下,天已初更,王七早在焦公子后花园墙等候,王七见和尚说道:“四师叔您来啦,公子等您犹如枯苗盼雨。”
王七引路,由花园后门穿宅越院,来到焦公子外书房门口。王七喊道:“公子爷!大师傅来啦。”
两个书童搀扶焦公子,随众教师迎接出来,如众星捧月。焦公子双膝跪倒,口中说道:“弟子今日得见高人,真是三生有幸。”
和尚打问讯,伸手相搀说道:“和尚有何德能,劳公子这样错爱?”
众人将和尚让至屋内。焦公子让和尚坐于上首,自己下首相陪,童子将茶献上。焦公子说道:“若非王教师聘请高僧,弟子焉能得见老师之面?”
王七吩咐掌灯摆酒,工夫不大,杯盘罗列。摆好上等酒席。和尚见公子面容消停,和尚问道:“焦公子为何面容枯瘦?”
焦公子叹了口气说道:“师傅得知,我拜您为师,总算有了师生之情,养老送终,都是弟子之事。皆因弟子有一件不白之冤,本杭州府有一家富户,住在安乐村贺家堡,此人明善暗恶,坐地分赃,家中窝藏许多的大盗,明着施点小惠,收买穷民。他跟弟子有隙,嘱托他手下匪人,在八月庙上抢弟子的绸缎店衣铺,此事适被弟子遇见,我的管家过去一拦,匪将我大管家王三用刀扎死。弟子要拿明伙执仗之人,又来了一个贼头,手使盘龙棍,将弟子打伤,坠落马下,口吐鲜血,这贼人竟敢在人山人海之中,抢去弟子白龙驹。县太爷验尸已毕,两县一府严拿,据班头报告,此项匪人俱都落在安乐村。两县一府马快班头,能为俱都平常,不能进庄拿人,弟子之仇不能报复,所以叩求师傅,设法为弟子报仇。”
和尚闻听说道:“原来如此。公子何不早言?贫僧有药一粒,专疗红伤。”
语毕,由腰间取出一个纸包,打开纸包取出一粒丸药,递给公子,说道:“这是少林寺老方丈配的丸药,公子用下,当时便愈。”
公子接药在手,用白滚水服下,顿觉精神爽快。
王七接着说道:“四师叔,抢犯俱都窝藏在贺照雄之家,四师叔你看怎办?”
和尚问道:“这群人都是什么长相?”
王七说道:“有一个好认的,头上梳冲天杵小辫,大肚子,罗圈腿,狗蝇眼;还有一个瘦小枯干,头戴马尾透风巾;有一个面如少女,年在十六七岁,长的女相,使一对判官双笔;有一个黄白脸面,手使朴刀,细腰窄背;有一个面如紫玉的,手使一对练子枪;有一个面似桃花的,手使一对练子锤;未了来了一个使棍的,剑眉朗目,二十上下年纪,乃是棍打焦公子,抢白龙驹的正凶。”
王七说着话,和尚吃得杯干盘净,已有七分醉意,听完王七之言,说道:“焦公子,非是贫僧说句大话,我杀这七个人,如同探囊取物。明天我仍着破僧衣,担着双钟,前去踩道。明着募化,夜晚我到贺宅,杀他一门老幼,然后将抢夺白龙驹的人头带回来。”
王七说道:“师傅你不行,贺照雄甚得人心,他家又有七个大盗,此地正属杭州所管,贺照雄男女下人好几十个,你杀那些人,地面上担不起。我给你出个主意,叫公子爷打发家人出去,多买硫磺、焰硝引火之物,您杀完了,围着他的宅院四外放火一烧,完事之后,官家无所调查,就报一个火烧独门。”
他们在那儿正议论此事,房上有一位剑客听了一个满耳,他们在屋中连一个影儿都不知道。和尚醉倒了,第二日,吃早饭之后才起床。王七说道:“师叔,您今天吃饭少喝点酒吧。”
和尚吃完了饭,养养精神,再回南门外三官庙,将焦公子所送的僧衣脱下,仍然换上破衣服,担着铁钟前去安乐村踩道。僧人焉知剑客艾莲迟在贺宅?来到贺宅一化缘,贺照雄给了五百钱。和尚说了一句:“好大的宅院,人旺财旺。”
担着钟回归三官庙,换上衣服,至夜晚奔向焦公子宅院而来。
焦公子当晚与众教师正在秉烛饮酒,见和尚来到,急忙迎接进去。和尚遂将白天在贺宅化缘之事,对焦公子说了一遍。焦公子说:“给钱的人,就是贺照雄。穿青布衣服,是给他父亲守制。”
和尚坐下,仍吃得杯干盘净。王七说道:“四叔,您先少喝一杯,回头再喝。”
和尚放下酒杯,王七将焰硝口袋取出来,递给和尚。和尚斜插戒刀一口,临行时叫道:“焦公子!贫僧三更一过,必然回来,请公子验看人头。”
语毕,站起身形,一掀帘子,一道黑影,踪迹不见。众教师皆赞美和尚的工夫及身法的灵便,王七晃着小脑瓜子说道:“我师叔好比大宋朝的赵匡煜,取人头去了。”
不表王七从心里美,单说和尚白天踩的道,晚上再去,轻车熟路,和尚进了安乐村西桥口。前文说过,有马快把守西桥口,和尚行走如飞,一道黑影过了西桥口,马快见一道黑影,再看也看不见什么了。和尚来到贺宅,由大门西上房,到西跨院,西跨院北墙有一棵榆树,和尚扶着树枝子向下一看,贺宅前后黑暗,惟有二道院书房灯烛明亮,光露于外。和尚思索:必是贺照雄同着明火执仗的七个人在内。和尚遂先奔二道院灯光而来,就看东北上有一道白线,犹如立闪一般。和尚由房上蹿房越脊,奔这道白线而来,走到近前,踪影皆无。又向正北一看,又是一道白线,和尚又追,又不见人,和尚心中纳闷。
忽然见花瓦墙上又一道白光,和尚又追到花瓦墙上,向墙外边一看,原来是一道松林。和尚在树林中一找,北至护庄河,南至贺宅花瓦墙子,并无一人。和尚心中暗道:“贺照雄家中有财神,若是妖魔必现黑气,仙家修成正道,方是白光。”
和尚自己正在思索,听到一棵大树上枝叶哗啦一响,只见一人头朝下脚朝上,离地七八尺一折身,脑袋朝上双足落下,脚尖一沾地,口中念道:“无量佛,师兄因何黑夜至此?”
和尚念了一声:“阿弥陀佛,道友,我被友人所托,要办一件大事。”
道爷说:“师兄你酒气逼人,背后背着那物,有硫磺之味。夜入良家之宅,何需此物?”
和尚说道:“我是受人之托,终人之事,道友不用多管。”
道爷说道:“过耳之言不可听。要叫人不知,除非己莫为。眼见为真,耳听为虚,不可妄信。焦公子聘请你,那叫金钩虾米钓鲤鱼。许你养老送终,以何为凭?你好酒贪杯,要杀一门良善,师兄你也采探采探,本宅母慈子孝,男女下人都是义仆。你听信小人之言,不察贤愚好歹,你好酒贪财,并在北六省酒后无德,杀了十余人。我跟你到杭州,贫道有心拿你,送在白莲寺,或是少林寺,按戒规治你的罪名。
到了杭州府,寄居三官庙,夜静更深,你盗取古庙之中两个大钟,钟里坠上铁胆;你又偷道友之钱,打了一条铁扁担,每日募化。我看你此种举动,要挽回劣性。咱们和尚老道,拉铁练,钉手心,都为赎前孽,我就不能再拿你了。苦海无边,回头是岸。你要悔改前非,在深山之中,找一座大庙,你再从新受戒,改过自新。不可听信一面之词,伤害良人。”
法宝僧闻听大怒道:“老道不要唠叨,你必是贺照雄之党。你要多言,我先杀你。”
艾道爷说道:“不听吾言,休生后悔。”
法宝僧大怒,背后伸手抽戒刀,照着艾道爷的道冠就是一刀,艾道爷向旁一闪,戒刀剁空;和尚回手横着又是一刀,艾道爷又一闪身,和尚劈空;冲定面门又是一刀,艾道爷又将身一闪,遂说:“你且慢动手。红花白藕青荷叶,自古僧道是一家。吾让你三刀,你要再动手,吾要削了你的头。”
艾道爷说着话,遂伸手一提蓝布道服,取出一宗对象,其形同皮球相似,里边是牛羊尿泡,外面再用奶茶、松香、白蜡熬成汁,一层一层蘸了,用手一按是软的,被风一吹是脆的,一沾热是粘的。左手拿着此物,右手将宝刀离匣,如同一汪秋水,寒光逼人。和尚第四刀斜肩带背而来。老剑客一递剑,只听和尚的刀背呛啷啷一响,刀分为两段。和尚一看刀断,刚要念阿弥,未曾出口,老剑客横着一剑,和尚的人头已落,老剑客又一伸手,用球将腔子上一堵,此球被热血一浸,贴在脖子之上,连点儿血都未曾流出。老剑客早已预备停当,大树底下一堆沙土,后花园子扫花厅的一个破苕帚,婆子们不用的一块破捶布石。此石一尺多宽,二尺多长,老剑客将捶布石四面用剑挫了四个口儿,放在就地,将和尚死尸搬在捶布石上,由腰间掏出绳子,十字花将和尚摁在捶布石上,然后将和尚人头血迹,用沙子垫好,拿苕帚扫净,用手提着和尚死尸,走到了护庄河的岸旁,用力一抛,就听噗咚一声,掷在了护庄河内。再回树林子,将和尚的人头用油绸子包好,提在手中,够奔护庄河西桥而来。来到桥旁,一晃宝刀,一道寒光夺人二目,班头马快,一打冷战,艾道爷走过护庄桥,直奔焦公子的私邸而来。
且说焦公子自和尚走后,便在外书房与众教师们候等,直等到三更来天,仍不见和尚到来,焦公子说道:“王七,你去到安乐村去看看,作个接应。为何天至三更,还不见师傅到来?”
野鸡溜子王七如何敢去?这小子一晃悠长脖,计上心来,叫道:“公子爷!您不要着忙,贺照雄全家三四十口子人,师傅到那里杀人放火,总得半夜的工夫。您没有看见过红差吗?要是杀多了,还得换人呢。三四十个人,您想不得杀会子吗?还有那七个抢犯,全都精武术,贺照雄也是练家子,师傅总得先跟那七个小辈们交一回子手,然后才能在四外放火,也得个工夫呢。公子爷您只管放心,我师叔是万人不当之勇,一会儿您净情着看人头吧。咱们也别净等着,此时三更已过,师傅也该着回来啦,咱们摆上一桌接风酒等候师傅,师傅此时大概许在路上呢。腰中围着七八个人头,再杀半天人,在路上也许休息休息。”
焦公子不知道王七这小子是胆儿小,信以为真,遂用上等的古瓷家具、银杯金壶,摆上一桌上等酒席,净等和尚到来。正在大伙谈天论地之际,就听书房窗户叭哒一声,抛进来一物,众人一看,原来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。书童吓得尿了一裤,众教师俱各毛骨竦然,野鸡溜子王七咋舌缩颈,焦公子乃是武夫,留神一看,见有月牙箍的一颗首级。焦公子说道:“这不是师傅吗?”
野鸡溜子王七说:“可不是师傅是谁呢?”
焦公子说道:“王七,你说师傅有万人不当之勇,有金钟罩的工夫,日行千里。如今怎么未曾杀人,反被人杀了?这可怎么办吧?”
野鸡溜子王七心中也是胆寒,事处无法,只得说道:“这还不好办么?不问可知,这一定是贺照雄羽党所为。我给公子出个主意,将此人头提着进城,报告府台大人,就说贺照雄窝藏大盗,坐地分赃。他贼党虽多,也敌不了官势。”
焦公子闻听,深以为然。披上斗篷,叫书童给备马,野鸡溜子王七也骑着马,过了海河桥就是杭州府,来到城前叫门,门军问:“什么人?”
野鸡溜子王七说道:“本府的少爷。”
门军一听是本府的少爷,急速开了城。二人进城门,沿路上野鸡溜子王七教给焦公子一套话。到了府衙门,看门的问明白了,这才开门而入,又问:“少爷背后是何人?”
焦公子说:“是我的亲随。”
到了府台的书房,适逢恰巧,官宅里来了内亲,乃是知府的内侄女,知府在外院书房安歇。门军到外书房问道:“大人睡了吗?”
知府说道:“本府尚且未睡。何事禀来?”
门军说:“少爷进府,有重要之事。”
府台大人闻听公子有机密之事前来,遂传唤童子秉烛。公子进了书房,给父亲请安,王七在焦公子背后,又有书童挡着,知府未及留神。知府问道:“这两天你的伤痕痊愈了?”
公子说道:“孩儿伤已痊愈大半。”
知府又问道:“孩儿为何深夜入府呢?”
焦公子说道:“今有大事报告天伦,抢绸缎店的主谋,乃是本地绅士贺照雄。孩儿派人去到那里踩探,致触贺照雄之怒,贺照雄杀了一个陀头和尚,三更半夜将和尚的头扔在孩儿的书房。孩儿正在书房看书,血淋淋的人头由窗户扔进屋中,当时众教师出了书房,那人上房逃走,众人追到安乐村贺家堡,那人进了贺照雄的宅院,踪迹不见。”
焦知府闻听,一捻颔下墨髯,说道:“振芳,你可不许胡闹。为父上任以来,二载有余,贺照雄乃是书香门第,为父深知。他若坐地分赃,难道前任府县就不办他吗?你可别将为父四品官闹丢了。谁追到的安乐村贺家堡?”
焦公子用手一指背后王七,说道:“就是这位王教师。”
知府一看王七相貌,大大不悦说道:“什么人?敢夜入官宅。”
焦公子请安说道:“这位王教师乃是孩儿的近人。”
知府心中暗说:“吾儿为何交此不良之人?”
王七一晃悠小脑瓜说道:“小人追到安乐村贺家堡,见那七个抢犯俱都藏在贺宅。大人若搜不出来七个抢犯,重办小人。”
知府手捻墨髯,正自思索,焦公子眼泪汪汪,叫道:“天若不给孩儿作主,孩儿性命难保。”
知府见公子如此,遂动了爱子之心,暗暗叫道:“贺照雄,打狗你得看主人。你与我孩儿作对,就是跟我作对。”
叫童子立刻去请刑名师爷。
这位师爷姓汪,童子去请师爷,工夫不大,汪师爷一步三摇,来到书房。就见两道黑胡,岁数不大,八月节后,还拿着团扇,步眼儿都有一定的尺寸,说话唔呀唔呀的进了书房,说道:“大人在上,吾学生拜见。”
作了一个揖。知府欠身,遂说道:“先生请坐。”
又向振芳道:“见过汪师爷。”
焦公子过去请安,汪师爷答礼相还,遂问道:“大人,黑夜之间传唤我,有何吩咐?”
知府将贺照雄坐地分赃,窝藏大盗,在庙上抢绸缎店、估衣铺并公子的白龙驹之话说了一遍。如今又杀了陀头和尚,将人头掷在少爷书房之中。请先生办一大套文书,要重办照雄,非叫他灭门不可,本府方才出了此气。请先生即刻办稿,本府看完了再录卷。”
汪师爷闻听,遂说道:“这个事情倒好办,我拟一个底稿,请大人观看。”
就此在书房之中,命书童取过文房四宝,书童将墨研浓,汪师爷提笔,不加思索,起成了一张稿子,双手递与知府,遂说道:“请大人观看,哪儿不对,望大人斧正。”
知府接过稿子,手捻黑髯,将稿看了一遍,说道:“先生大才,一字不用删改,就照此稿录卷吧,明天用印打封。”
正在此时,就听书房之外说道:“大人一辈作官,辈辈作官。不要听细人之言,害贺照雄一门良善。望大人不可纵子行凶。”
语毕帘栊忽起,一道寒光进了书房,满屋中乱转,知府与师爷眼前剑光双绕,只见剑光不见人影。汪师爷是南人胆小,遂喊道:“大人!我的腿没有啦!我的脑袋也没有啦!哎呀,要了我的命啦!”
剑光一晃,帘拢一起,再看踪影皆无。
就听书房外说道:“大人不要诬害善良。大人要走文书害贺照雄,我就先奔江宁府钦差大人衙门上控告与你。如其不然,吾要到北京告御状。”
此时屋中剑光也没有啦,汪师爷定睛一看,方才起的稿子也没有了。汪师爷叫道:“大人!吾的脑袋还有没有?吾的腿还长着吗?”
知府说道:“汪师爷,你吓胡涂啦,人要没有脑袋,怎能说话呢?”
知府一看,汪师爷左眉上鲜血淋漓,知府说:“先生左眉毛没有啦。”
汪师爷一摸,满手的血迹。汪师爷说:“唔呀,府台的胡须没有了。”
知府用手一摸,颔下胡须剩了一寸多长,如同麻刷子了,知府惭愧之甚。
汪师爷说:“大人,我回家抱娃子去了。要将我右眉毛再剃下去,我成了什么师爷啦?明天吾就走了。”
焦知府虽不是清官,也莫有过恶,当时大怒,叫道:“焦振芳小冤家!你无故找祸,此人若是杀了你父子,如同割鸡一般。”
越说越气,叫道:“来个人,给我掬出去!”
书童过来说道:“少爷,府台大人正在盛怒之下,您先请吧。”
焦公子娇惯成性,说道:“父亲,抢去孩儿的白龙驹,明伙的这七个人,难道您就不办吗?”
知府拍案大叫:“县衙门公事已去,本府亦曾派差役捕拿。你不要管我的公事,这七个人自有办法,不与贺照雄相干。”
焦公子与王七羞惭惭出了书房,老剑客扫眉削须,焦知府再不敢加害贺照雄。
焦公子无精打采,垂头丧气,出离了府衙,乘着坐骑说道:“王教师,这么一来更糟啦,大人气怒之间,也没吩咐和尚的人头验不验。”
王七摇着小脑瓜说道:“少爷,我自有良策,非叫您遂心不可。”
遂仍然叫开钱塘门,出城过了海河桥,二人下了坐骥,进了书房。人头仍旧提回来啦。将人头向桌上一掷,焦公子向王七道:“这可怎么办?”
王七小脑瓜一晃,冷笑道:“少爷还不知道,俗家人疼儿女,和尚老道疼徒弟,孝师傅,敬重师兄弟。少林寺、白莲寺,两个寺院有八大名僧,这位在白莲寺的是我四叔,官面的事,少爷您运动,在八月庙上高搭一座擂台,全凭我三寸不烂之舌,将我师傅请出来镇擂。
那使棍的与梳冲天杵的必然上擂台,当着擂台下的众人,擒着一个,用板子夹棍那种刑法,他必供出贺照雄来。到了那时,贺照雄有应得之罪,然后由他宅院之中搜出白龙驹,仍然归您。”
焦公子复仇心盛,遂点头应允。王七由陀头上起下月牙箍,用蓝绸子包好,要到白莲寺搬请老僧法蓝,这且不提。
单说贺照雄见师祖追出和尚,至天明未归,放心不下,遣人四外打探。这日有家人走东门外,见贴有布告,说廿四至廿八日,在庙前高搭擂台,聚会天下的英雄豪杰,如有武学精奇之士,拔为府县班头,如不愿当班头者,请为府县的教师,教传两县一府的官人习武。擂台上拳脚、刀枪棍棒,点到而已,如伤人者,府县衙门以法处罪。家人见了告白,报告了贺照雄。
贺照雄说道:“古今没有拔班头立擂之理。”
萧银龙一笑说道:“净为我们爷儿七个。镇擂台者必有意外高人,明着是擂台,暗着摆下香饵钓金鳌,掘下壕坑擒虎豹。咱们爷儿七个,到在了擂台那儿,他们必以言语激咱们,教咱们上擂台。到了那个时候,拿住一位,必然严刑拷问。”
金头虎说:“此话有理,咱们不到擂台那去。”
萧银龙说:“贾五哥,你真是浑人。你看贺大哥,每日提心吊胆,全都是为咱们,咱们不到擂台下,不算英雄。咱们打擂台下一走,不就给贺大哥择清了吗?咱要离了贺宅,就没有贺大哥的事啦。师祖父万无差错。可有一样,咱们上擂台,可另有一个击法。”
萧银龙遂开了一个条儿,叫家人备了一匹马,到杭州城里,置买东西。候至家人快回来的时候,萧银龙生上炭炉。家人将东西买来,萧银龙将买来的物件配好,对上水,放在砂锅内煎好,就如同油粉相似。萧银龙叫:“黄三哥,李二哥,你们将此油粉擦在脸上。”
黄三太与李煜擦完了,脸上的颜色,粉润透着紫色。贾明说:“短命鬼,我与香五怎么办呢?黑脸有什么法子?”
银龙说道:“自有良法。”
又对上材料熬了一回,金头虎与杨香五擦上,俱都变为黑脸啦。贾明说:“你真损,连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啦。你将张茂龙怎么办?”
萧银龙又将材料对好,与张茂龙擦在脸上,擦完了一看,二人的脸上,红中透亮,亮中透黄。众英雄一看,俱都变了本来模样,大家一场好笑。又与长工月工借了六身衣服,无非是粗布蓝布。到在擂台下边所用的家伙,俱叫家人给预备停妥。到了二十四日这天,众人俱都抹了脸儿,穿上长工月工的衣服,惟有黄三太不换衣服,萧银龙说:“三哥为何不换衣服?”
黄三太说道:“我一穿上长工月工的粗布衣服,便失了本来的面目。”
银龙道:“这不过逢场作戏,何必固执呢?”
众人俱都劝解,黄三太这才换了贺照雄穿的青衣服。金头虎穿长工的破衣服,一脸灰色的大麻子。连同家人,共有三十余位,分三拨而走,每拨夹杂黄三太等二三人。县府在安乐村贺家堡的官人也撤啦。大伙临行时,约会在擂台东南角相会。东南角有大茶棚,大伙来到擂台下,俱到在了大茶棚内喝茶。贺照雄、黄三太、杨香五等,一看这座擂台,是坐北向南,宽有二十余丈,长有十余丈,有后台,上下门挂着彩帘,擂台上东、西、南有红油漆栏杆由平地起,有一丈三尺高。擂台上东西设摆兵刃架子,十八样短兵刃在西,刀枪剑戟、斧钺钩叉、搠练镗耙、拐子流星、挠钩铁尺;擂台上东面,十八样大兵刃,画杆戟、大枪、蜡杆子等,俱都是加重的分量。擂台上可并无一人。
等到天至午前,西南方一阵大乱,大少爷来啦,镇擂的老师傅也来啦,众教师骑着马,恶奴等在后面跟随,来到擂台切近,乱抖嚼环,齐撒征驹,有铁青马、有红鬃马、有艾叶青,就是没有焦公子那匹白龙驹。众恶奴当中,有一个太师椅,绷在两根轿杆上,四人抬着一个老和尚,身穿蓝布僧袍,足下白袜开口僧鞋,颔下一部银髯。和尚分三门,有留胡子的,有不留胡子的。四个大汉搭着这座椅子,放在台口下。焦公子大众弃了坐骥,家人等接过马来,前去遛马不提。众人都由西台口梯子上了擂台,老和尚在台口下椅子上端坐,焦公子与众教师在台上面朝南,惟有王七摇头晃脑,焦公子控背躬身说道:“请掌院当家的登台。”
老和尚脚尖一点地,丹田一运气,拧身纵上擂台的栏杆上,身子摇三摇,晃三晃。金头虎说:“看和尚要掉下来。”
杨香五说:“傻小子,那叫蜜蜂儿戏花蕊,缩小棉软巧。”
和尚飘身下了栏杆,焦公子说:“老当家的请坐吧。”
后台有点心茶水果品,彩帘起处,点心茶水端取老和尚面前。焦公子说:“老当家的,您先喝着茶,有高人上台,你再出首。我先请请。”
焦公子遂向台下一抱拳说道:“五方八处,三教九流,教场子的老师傅们,这座擂台是两县一府所设,府里有明文,县里有告示,专为提拔人材起见,皆因为府县案子太多,而且逆案历久未破的更不知有多少。有本领愿意当差,在擂台上取了胜,便请在府里县里充当班头,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。如愿充当班头,请上来较量较量。我可没有本领,镇擂的老师傅本是白莲寺掌院僧,有好武的先请上来,在下领教领教,无非点到而已。”
焦公子在台上言说提拔红名班头,台底下有的是马弁班头,并有府县二十名马弁,三班衙役弹压擂场,这些官人听他这宗口气,俱都有不愤之意,但是因为他有势力,也无可如何。焦公子请一次无人上台,焦公子说:“四乡八镇的不敢上台,本处杭州府连一个出色的人物都没有吗?”
焦公子本来为是挤兑贺照雄,岂知杭州府武学家,并不是贺照雄一人。当时台下怒恼了一位英雄,在台口南面,一声呐喊:“焦公子休要藐视人,某家来也!”
正台口之人向两下一闪,此人五尺余,五短的身材,绛紫的大氅,绛紫短靠,十字绊英雄带,绛紫壮帽,赤红脸,五官端正,三中得配。后边跟着教师与家人二十余名。看热闹的真是人山人海,俱都呐喊:“打擂的来啦!”
此人绕到西台口,顺着台口的梯子上了台,不叫家人等跟随。萧银龙问贺爷道:“此人可认识吗?”
贺爷说:“我是城外的绅董,这位是城内绅董,乃是武举出身,姓赵名元成,赵总兵之子。世代簪缨,全城富户,他属第一。”
金头虎说:“这小子不行,他这一顺台梯上台,就不是焦公子的敌手,焦公子的武学受过名人的指教。”
看热闹有知道此人的,俱都说:“这是举人老爷。”
就见赵举人上了台,对着焦公子一抱拳说:“焦公子请了。”
焦公子面带笑容说道:“赵师兄,你何必上台呢?等我台上事毕,咱哥俩酒楼上喝酒去。”
赵举人说:“大少爷,我也不是人物,我也不当马弁班头,我奉陪大少爷走几招,我是特来请教。”
焦公子笑嘻嘻地说道:“仁兄,你这是何必呢?倘若插拳动手,两人有受了伤的,岂不是反为不美?”
赵举人说道:“你家专作知府,打死人还用偿命吗?”
焦公子说话非常的软和,赵举人说话有点太硬,多少人观看着,焦公子面上有些不挂,遂说:“我就此奉陪仁兄吧。”
二人这才插拳动手。赵举人的拳脚虽然精明,俱是死招,焦公子是杂学工夫,二人战了三二十个照面。焦公子在北脸朝南,赵举人在南面台口脸朝北,焦公子劈面照定赵举人就是一掌,赵举人一避招,焦公子照定赵举人的胸前一脚,赵举人向后一退,由台栏杆仰下去了,就听台下“噗咚”一声,众家人赶紧向前去搀,左腿已摔伤了。赵举人说道:“将我搭回家去,他们家里有知府,摔死人都是白摔。”
擂台下赵举人的老教师一看,心中非常难过,赵举人将腿摔坏不能上进,老教师自己的饭锅也算砸啦,老教师倒是有夜行术的本领,无奈不能传授人家总兵之子。这位老教师气向上撞,甩大衣上了擂台,遂说道:“焦公子,府里明文、县里告示何用?他是金榜有名之人,你将他腿摔坏,怎能上进?”
焦公子一看这位老教师,身穿宝蓝短靠,英雄带十字绊,面上皱纹堆累。焦公子说道:“老迈之人,也要上擂现丑?”
语毕抡拳就打,洪教师接架相还。怎奈年老之人,眼目昏花,焦公子底下一个扫堂腿,老教师刚一闪身躯,上面一个二龙吐须,双指直奔老教师二眸子挖去,老师傅左闪未及,焦公子的中指已入左目,公子向外一带,老师傅的眼珠应手而出,鲜血淋漓。
眼是心之苗,那大年纪疼得哎呀哎呀怪叫,向后一仰身栽下擂台。洪教师有夜行术的工夫,一个燕子翻身,坠下了擂台,倒莫摔着,从此惹下塌天大祸。到后举监生员二百余家,黎民百姓两千余户,告焦公子倚势凌人,暂且不提。且说赵武举搭回家去,请高人医治伤痕,原来是摘了骨环啦。
小弟兄等一看,不由的怒从心头起,气向胆边生。先前打抱不平,本是我们七个人,如今倒教好人受了连累啦。黄三太甩大氅,勒十字绊,就要上擂台,黄三太刚勒完十字绊,仰面一看,前面跑去了两位,濮德勇与金头虎二人。濮德勇个大脚步宽,先跑到擂台前,台高丈三,向上一纵,捋住栏杆,爬上擂台,一声呐喊:“焦振芳!你仗势欺人!老师傅那大年纪,你将他挖去一目。有句俗言,七十不打,八十不骂。濮爷跟你拼命!”
焦公子一见濮德勇,得意洋洋,心中暗说:“贺照雄的苗子有啦。”
二人挥拳动手,二十余个照面,焦公子一脚踢在濮爷肚脐之上,濮爷向后一退再退,仰身而下,离地且近,用了个燕子翻身,未曾站稳,碰躺下了好几位看打擂的。金头虎贾爷向上一纵,抓栏杆爬上擂台。焦公子一看,头上带着一个苇帘,身穿月白布破裤褂,袜子如同地皮,破紫灰巾单脸鞋,大肚子,罗圈腿。焦公子遂回头问道:“王教师,你看抢绸缎店有这个没有?”
王七低声说道:“有这么一个,是穿一身青缎子衣裳,脸有黑麻子。这个是灰麻子,口音也不对。”
金头虎此时改了山东人的口音啦:“俺说大少爷,俺练了一个三座毛四门斗,可不敢说会把势。大少爷要看俺的能为,给俺一个二头三头就行,俺就有了饭吃啦。”
焦公子说道:“你姓什名谁?”
贾明说:“俺姓王,叫王家二的,俺哥哥叫王家大的。”
焦公子说:“你一个庄家笨汉,还能上台打擂吗?”
金头虎说道:“大少爷说的这是什么话呀?人往高处走,水往低处流啊。
大少爷要保举俺们一个三头四头,俺比地方还露脸呢。”
焦公子说:“你怕死吗?”
贾明说道:“大少爷,我活着不耐烦啦,我是耗子舔猫爪。”
焦公子也乐啦,二人遂插拳动手。二人这一动手,和尚也站起来啦:“好俊的一套罗汉拳!”
擂台下齐声喝彩。若是平常的能为,就输给傻小子啦,焦公子受过高人的传授,能人的指教。傻英雄是后松,三十六招完了,就没有招啦。杨香五说:“黄三哥,众位请看,傻小子要完。”
就听傻小子说道:“大少爷,我可真急啦。”
照定焦公子的英雄带就是一把,一纵身照定面门就抓,焦公子方闪开,傻小子伸手就抱,焦公子说道:“这是什么招儿?抓人抱人。”
焦公子手在上面一扬,底下一腿,这一腿踢在小肚子上,通的一声。傻小子说道:“大少爷,不躺下去不算输,大少爷你打吧。”
擂台下笑声四起。焦公子纳闷:“我的脚踢他,我怎么脚趾疼呢?拳头打上,我的手疼,这是何故呢?”
傻英雄心中说:“我这儿挨打,他们取笑?舍不了孩子套不了狼,舍不了媳妇,拿不着和尚。我豁出我挨打,我老在北面,我不上南面去,我将他抱住,我们俩人一块儿向台下滚。”
焦公子抡拳就打,双拳掼两肩头,傻英雄看着并不闪躲,闭着眼就抱,焦公子向后倒退,傻英雄只顾闭着眼睛去抱,擂台上地方宽大,焦公子向东一闪身,绕到了英雄背后,傻英雄还哈着腰,向前去抱人呢,焦公子在背后用了一个跺子脚,就听咚的一声,傻英雄说:“得啦,王家二的现了眼啦。”
离地四尺来高,一个燕子翻身,站立不稳,晃晃悠悠,向擂台南便跑。
黄三太咬牙切齿,愤恨难当,甩大氅,走到台口,一拧身上了擂台,遂说道:“焦公子,你以官压私。”
黄三太纵身上擂台时,焦公子早就留神啦,一见黄三太纵上来,焦公子便抢站上手。一看黄三太,青布四楞小帽,青布短靠,青皂布靴子青布英雄带,青棉花绳的十字绊,细腰窄背,双肩抱拢,面似桃花敷粉,红白之中透润。焦公子叫道:“王教师!你看抢白龙驹的有这个人吗?”
王七说道:“大少爷,有一个黄白脸面,穿的绸缎衣服,没有他。”
此贼素日奸巧,今日可输了眼啦。
焦公子问道:“来者姓什名谁?家住哪里?”
三爷说道:“家住浙江绍兴村,山阴县结义村,姓黄名三太。”
焦公子问道:“以何为生?”
黄三太说:“保镖为业。”
台下萧银龙、杨香五等一怔。报完了名姓,二人插拳动手,挨帮挤靠,短打长拳,动者如风,站者似钉,他二人兔起鹄落战在了一处,拳脚的声音叭叭乱响。工夫一大,黄三太的身体笨,焦公子身体灵便。
黄三太是血气足,焦公子乃是酒色之徒,身子虚弱,二人动手,浑身一用力,此时焦公子的汗珠向下一滴,黄三太也见了汗啦,黄三太因面有油粉,未敢擦汗。正在棋逢对手,高低不分,台下贺照雄、杨香五等提心吊胆之际,忽听东台口人声呐喊:“众位请看啊!要饭的会飞呀!”
就见由擂台下一纵身,一丈五来往,越栏杆而过,纵上来一人:四尺来往的身材,身穿一件蓝破夹袄,足下窄帮鞋,袜色亚赛地皮,瘦小枯干,短头发有一寸多长,长头发挽了个髻儿,黄脸膛,满脸的油泥,黄胡须不多,七长八短,手中拿着一条打狗的枣木条,看其相貌亚赛个病夫,恰如乞丐,将枣木条放在台口栏杆内。此时焦公子正与黄三太打在难解难分之处,此乞丐由东向西,一递右手,一龙分二虎,面向南对三太说道:“方才我听说您是保镖的?保镖的有饭吃,您让给我吃碗饭吧。我若在府里或县里当了一份小伙计,我就有了饭啦。”
说着话,向黄三太挤鼻子弄眼扭嘴。黄三爷乃是个正直之人,不知何故,不由的就是一怔。萧银龙在擂台底下叫道:“香五哥,你看这不是那位张旺张大叔吗?你看一丈五六,他飘身就上去啦。”
杨香五说:“不错,正是他老人家。”
萧银龙遂叫道:“黄三哥!快下来吧!”
三太下了擂台,矮人转身与焦公子面对面。焦公子说道:“你病的这样,你上的哪一家子擂台?”
矮子一疵牙,说道:“大少爷你说错啦,府里明文,县里告示,并没写病夫乞丐不准上擂台。寻茶讨饭太难了,我是饿急啦,我有几招粗笨拳脚,少爷若爱老怜贫,赏给我一个小差事做,我就吃了饱饭啦。现下八月二十四,正是一场白露一场霜,如若讨饭吃,天气一凉,岂不冻饿而死?”
焦公子说道:“今打人莫善手,你可要小心。”
矮人说:“我活得不耐烦啦。”
随手将破衣前后襟向上一掖,焦振芳抡拳便打,矮子闪身一纵,头发都要擦着上边的擂台顶。
和尚站起身躯,念了一声:“阿弥陀佛,哪位也没有这个讨饭的高明。”
矮子眼似电光,股似弯弓,走似蛇行,快如鸟飞,真有猫蹿狗闪、兔滚鹰翻之妙。二三十个照面,下边一脚,上边软肋一拳,焦公子栽倒擂台的台板上。矮人一乐,说:“就是这个能为?我还讨我的饭吧,我不当差啦。”
矮爷方要下擂台,和尚站起身躯说道:“阿弥陀佛,且慢。你这样高明的武学,你焉能是乞丐?你是巧扮私行。你瞒不过我去。”
矮子一乐,遂说道:“你是和尚,就是老道,我也敢跟你比赛。”
和尚将蓝布僧袍一闪,二人这才插拳动手。和尚乃是十三太保的横练,拳似流星,脚似钢钻。张旺张爷缩小绵软巧。向高处一纵,二人都是头快擦了顶棚;向下一落,并无声音。真是拳脚要准,发招要稳,旋转如风,动手多时,未分胜败。工夫一大,张旺由东向西,和尚由西向东,掌院僧法蓝右手运用铁沙掌、重手法,矮身形向张旺背后打来。说时迟,那时快,张旺觉着背后生风,闪躲不及。别看张爷瘦小枯干,乃是一位练家子,要换别位,这一掌骨断筋折。张旺向前走了三步,趴伏在台板之上,只觉筋骨皮肉疼痛,五腑六脏都翻了个,嗓子眼一发甜,鲜血顺着口角直流。黄三太等众英雄擦拳磨掌,着急愤恨。金头虎说:“亮家伙!”
黄三太说:“干什么?”
金头虎说:“杀镇擂的。”
黄三太说:“你这叫废话。”
正在此时,就听台下一声呐喊:“好大胆的出家僧人!敢用重手法,下绝招打人。飞天玉虎蒋伯芳来也!”
蒋五爷纵上擂台,与棍打焦公子,抢去白龙驹,乃是一样打扮。王七与众教师向台下就跑,说道:“师傅,这就是打焦公子的正凶。”
连焦公子也向下跑,台上只剩和尚与张旺、蒋五爷三人。萧银龙、黄三太等一看,五爷上了擂台,萧银龙说:“乘此时咱们上去人,将张爷救下来吧。”
濮德勇与金头虎、杨香五三人上了擂台,濮德勇背着,金头虎开路,杨香五断后,将张爷背下擂台。
蒋伯芳与张旺从哪里来的呢?一张嘴难说两下话。胜三爷与欧阳大义士由孟家寨一同起身奔杭州,蛮子说:“三哥,您带着宝刃吧。”
胜三爷说:“我有刀,还是贤弟暂且佩带。到了杭州,找着道兄,物归原主。”
胜爷到处是恭而敬之,蛮子走到何处都是玩笑,每逢走到村庄镇店,必有一圈人在后头跟着喊:“看汉奸!看汉奸!”
胜爷一看这宗光景,蛮子不好好走道儿,净与百姓们在道上玩笑,胜爷说道:“贤弟,咱哥俩实在走不到一块啦,咱们到杭州见面吧。你带着宝剑到杭州,找着道兄物归本主,然后再找恶道七星真人。咱们哥俩杭州府见。”
胜爷在路上与蛮子分手。这一日来到杭州,在饭铺中喝茶吃饭,听见吃饭喝酒之人说闲话。那就有人说:“这个事越闹越大。八月庙上,知府的公子抢秀才之妻,那时看热闹的真是人山人海,谁也不敢管。从酒楼上跳下一伙人来,要看相貌就完啦,雷公嘴,狗蝇眼,罗圈腿,有一位瘦小枯干,有位俊俏人物,有位黄白脸膛,将焦公子的家人教师都打啦,救了苏秀才之妻。”
胜爷一听,正是黄三太等。又听一人说道:“这六个人惹下祸啦,后来又来了一个使棍的。焦公子正与梳冲天杵的打的分不开啦,这位使棍的来了事,焦公子不听,后来二人说僵了,他们二人也动上手啦,一棍将焦公子打下马来,抢去白龙驹,打的焦公子口吐鲜血。现在一府两县,一体严拿,这几天还没拿着人呢?”
胜爷一听,心中暗想:“又是一场是非,使棍的非是蒋伯芳不可。他们决不敢在城里关厢,我在离城十里八里的地方去寻找他们。”
胜爷吃了饭,溜达着到了钱塘堤,走下堤坡,向西北寻找。胜爷出去十余里地,天色已晚,走到一个乡庄子,也没有大店,胜爷进了一家小店,看着西邻有一道小墙并不甚高,店中单有一个西小院,胜爷住了北房单间。伙计将茶沏来放在桌上,转身出去。
胜爷喝着茶,就听马叫之声,声音响亮。胜爷打北房出来,来到西墙头,长身形一看,拴着一匹银鬃白马。心中思想:为何此马乱叫呢?胜爷焉知此马它是恋群,如今单马无伴,它才乱叫。胜爷一看此马雪霜白,胜爷心中暗说:“小店里那里来的这匹好马呢?”
看毕,遂转身形进了屋中。伙计又来沏茶,胜爷问道:“这马是你们店里的吗?”
伙计说道:“这是一位客人的马,客人偶得风寒之疾,住了我们店啦。这匹马生人不敢上前,听说客人是镖行人。”
胜爷说道:“是哪个镖局子的?”
伙计说道:“是十三省总镖局的。”
胜爷闻听一笑,遂说道:“此人二十上下岁吧?”
伙计说:“正是。”
胜爷捻髯思索:“许是老五,惹下祸跑这里隐着来啦。”
胜爷说道:“伙计,你到那院去说,就提有胜英住在北上房啦,问他认的不认的?”
伙计出来,胜爷也随着出来。伙计来到蒋五爷的屋中,跟蒋爷一说,蒋爷立刻出屋来到院外,隔着矮墙一看,正是胜三爷。
蒋五爷叫道:“三哥您这院来吧!我住三间呢,咱们一同吃饭吧。”
胜爷这才来在五爷屋中。五爷要了酒菜,胜爷问道:“你棍打焦公子,有其事吗?”
蒋五爷说:“不错。”
胜爷又说:“你抢焦公子白龙驹,也有其事吗?”
五爷说:“有其事,现在院中拴着的就是。”
胜爷道:“五弟将假做真,现在两县一体严拿。”
蒋五爷说:“严拿岂能奈我何?”
胜爷说:“不是那样说法。黄三太等落在何处,五弟可知道吗?”
五爷说:“小弟不知。”
胜爷说:“五弟你千万别露面,我用完饭出去寻找他等。”
胜爷吃完了饭,前去四外庄村寻找六位小弟兄,找了半日,杳无踪迹。一连几天,胜爷在外面看见贴有立擂的告白,胜爷心中明白,立此擂台是为他们的事。胜爷回到店里,可不跟蒋五爷说。二十四日哥俩在屋中吃早饭,伙计爱说话,遂说道:“客官,您不看打擂的去吗?”
五爷问道:“哪里有擂台?”
伙计说道:“八月庙东设立一座擂台,今日是头天开擂。”
蒋五爷叫道:“胜三哥,咱们哥儿俩前去看看如何?”
胜爷一笑说道:“这是官府的公子焦振芳设立的擂台,就为的是你们爷儿七个所立。”
蒋五爷说:“他既为我们爷儿七个立的,我更得去啦。”
胜爷说:“贤弟若去,千万不可性傲。立擂之事,我早就知道,我未肯告诉你,你不去最好。”
蒋五爷闻听胜三哥之言,遂说道:“您要不叫我去,就急死小弟了。”
胜爷知道不能拦阻,遂说道:“若去可不许携带家伙。”
蒋五爷说:“这倒可以。”
蒋五爷由腰间取出一块碎银子,叫伙计买了一丈白布,将盘龙棍缠好,放在床下。胜爷叫道:“伙计!此马多加草料喂养,我们十天半月不来,一样给店钱。如有官人前来,若问此马是何人的,你就提南七北六十三省总镖头胜英寄存的,因在西河沿见有人牵着此马售卖,胜英因买马,钱不够用的了,回到城里取银子去了。”
蒋五爷带上马连坡草帽,遮蔽着脸面,弟兄二人这才够奔擂台而来。
来到擂台下,一看真是人山人海,此时正是贾明上擂台,胜三爷在蒋五爷背后,一看贾明一脸灰色麻子,戴着一个苇帘的草帽,说话操山东口音。蒋五爷问道:“三哥,这是为何?”
胜三爷说:“必是有人划策,乔装改扮。”
贾明在擂台上,三十六招罗汉拳已毕,被焦公子踹下了擂台。三太上台,青布短靠,面赛桃花,报名姓与焦公子,插拳动手,未分胜败;张旺上擂,战败焦公子,复又与和尚动手,被和尚用重手法所伤。
蒋五爷一看,遂将草帽甩去,就要上擂,胜爷刚一劝解,蒋五爷说:“你还劝我作甚?张旺看看要死于台上了。”
蒋五爷遂纵上擂台,杨香五与傻小子贾明见蒋五爷上了擂台,这才将张旺抢下了擂台。胜爷也到了众人的跟前了,胜爷遂叫道:“张贤弟,你怎样?”
此时张旺已昏迷不醒,濮德勇将张旺放在地上,这且不表。
单说擂台上和尚一看蒋五爷五官清秀,俊美之甚,年约廿余岁,和尚念了一声:“阿弥陀佛,你就是蒋伯芳吗?”
蒋五爷答道:“不错,正是蒋五爷。”
和尚说:“蒋伯芳,你太无王法了,抢绸缎店估衣铺,棍打焦公子,抢去白龙驹,两县一府正在捉你不着,你还敢出头露面?”
蒋五爷说:“你不称和尚二字,你是贤愚不分。按说此话跟你交代不着,我们倒不是抢缎店估衣铺的,你们确实是抢了秀才之妻,以官压私,以强压弱。你助纣为虐,你是铜和尚、铁和尚,我若砸不扁你,我不叫蒋伯芳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