采菲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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过来人语

秀贞女士
  近读《天风》所载《行缠诉痛记》及爱莲居士之《莲钩问题》等,与吾当年所经之苦,诸多吻合。兹将吾孩提之年缠足惨状述出诫人,兼答居士之征求焉。侬生南方,时当清季,小县妇女仍以莲钩为尚,故侬年甫七龄,阿母即为侬开始拗莲矣。

  拗法,先用凤仙花根煎汤一盆,乘热熏洗双足,据云如此能使骨软受缠,少受痛苦。熏洗数次后,觉筋骨酥软无力。然后取长约六寸、宽约二寸之棉布条,将余大趾下之四小趾紧靠一处,压向足心,即用裹布层层束之。两足束毕,始着新制之尖头鞋。侬自由习惯之双足,至此横被桎梏,既烧且痛,大哭不已。

  母以女儿之常态,毫不悯怜,反诫:“无论若何痛苦,不准偷松。”
  侬本甚活泼,自双足被裹后,即呆若木鸡,含泪忍受而已。每隔数日,母即为侬重缠一次,一次紧似一次。侬痛苦无法时,乘母不在,有时略为私松,母发觉必遭叱责,缠裹反益加紧焉。裹至数月,足趾已成扁平状,因天气炎热,更不时发烧,胀痛不已,每解足纨,常有恶味。

  阿母见之,谓补救法须裹时先浴以花椒水,云可除恶味;再将明矾研为细末,频频洒于足凹及趾缝中,云能止汗也。余足自洒明矾后,果汗出较少,恶味顿杀,由是每裹必用之。如此三年,侬足业已就范,长四寸余,大趾独翘,四趾皆压入足心,紧紧合拢,如赘疣然;足心一沟,足面微驼。因缠裹过猛,足面致常溃烂,时愈时发;又生鸡眼数苗,夏日更觉湿痒。因足弱故,行路辄倚墙扶壁,摇摇欲坠。侬于十五岁出阁,始自行收拾。

  每当行缠,最羞为人所见,盖奇形怪状之双足,实甚不雅观也。十年前天足运动兴,侬入校就读,家人始劝吾解放。足纨初松,觉两足骨软筋酥,愈行痛苦。每晚用温水浴足,将脚布逐渐剪短。放至三年,双足除较前略肥外,足趾缝口仍屈而不伸。侬入校时,因恐同学耻笑,乃于袜内满嵌棉絮,饰为天足。虽行步较迟,但人亦不觉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