野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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野记 三

    景泰末,在廷多择君之志,二张都督见、軏,石武清亨、杨鸿胪善、曹太临吉祥,则主复辟。诹于许学士彬,许荐徐公有贞,诸人就徐议。徐览步乾文言:“时在今夕,遂成取日之功。”
    徐既锡苑土,擢宠倾朝。始凡批答制旨,皆出阁臣,后入宦寺手。至是,徐复请归阁,宦入浸失权,嫌徐。迨曹、石私谒徐以事,辄不从。去,自陈请于上。徐复谏止,每节缩恩异。益衔之。会御史杨瑄劾曹、石,中批令铨曹记瑄,曹、石愈憾。上与徐多屏人语,曹、石乃令小竖窃伏得之,以闻上,上果惊,疑徐卖直。久之,上意既动,曹、石因造奏诽毁朝政,多危语,假给事中李秉彝与上之。李时已丁艰去,曹石以貌类一人持奏入。妾本小竖视其牍甚长,言:“大人说何事?有许多文字。”
    其人不语,竖观悬牌,吏科级给事中也。奏入,明日,朝命召其人,则亡之矣。逮捕甚急,校尉要持一人,入示小竖,叱曰:“非也,昨肥而髯,今瘠无须。”
    乃复大搜,常熟张廷端以写行游都下,捕者视其貌惟肖,且吴语也,取以入,加掠亡状,后乃得李,竟死酷烈之下。曹、石因言:“此徐有贞怨望,使所密泰州布衣马士权及某官、某官,吏杨某共为之,而无其迹耳。”
    遂收四人及徐家属,下诏狱,加之酷烈益甚。濒死数四,竟亡状。马尤毒虐。马曰:“今欲吾三人何所承?”
    刑官曰:“徐有贞欲作逆,与汝三人同谋,先为此以惑朝廷。士权颛建计,某匕执笔作状,杨某书誊之。”
    士权大呼曰:“徐有贞欲使今皇帝为尧舜之君,今百姓为尧舜之民,如此而已,不知其他。”
    刑官不能折,狱竟不成。会承天门灾,徐遂得释,谪金齿。
    景帝汪妃甚贤,帝欲立怀愍,时妃执不可,语帝曰:“恐碍监国之称。”
    帝不从,汪殊不悦。及英庙复辟,汪犹在宫中,时宪宗在青宫,意极感之,曰:“当时事,我固详知。婶娘信圣哲,礼之甚恭,奉养极隆。汪与太皇太后尤相得。既而,宪宗言婶就养于此,甚好。但居处不相宜。婶当不安,乃言于英考,迁之外王府。”
    汪至弘治中犹存。本丁未生,与景帝齐年。太皇太后岁节亦时邀入,叙家人礼。汪既出,而郡主尚在宫中。至宪宗朝,命选驸马,主坚不肯行,言:“当一生不嫁。”
    上曰:“妹不肯嫁,志虽好,然终不了,后去恐无结果处。”
    乃强下嫁王氏。
    汪出宫未久,英庙一日入内帑,问太监刘桓曰:“记得有一玉玲系腰,今何在?”
    桓言:“景帝取入,今当在汪所。”
    上遣问汪,汪曰:“无之。”
    又问,对如初,俄有间于上,言汪之出,所携甚多。上命往检取,得银二十万以入。盖汪出时,宫中物宪庙为获持,令罄一宫所有,悉取自随。故所畜甚厚。从是遂索然矣。逮英宗崩后,汪稍稍言于人“带实有之,当时索太急,吾谓景虽废,亦尝为天子七年,一系腰何不可胜,必欲追取耶?且景之天下尚逊而归之,何有于数片玉?其第二番索时,实怒而击碎,悉沉之井中也。”
    丁丑,承天门灾,岳编修正草诏罪已甚至。曹、石相谓“言奸邪蒙蔽,不谓我曹。抑亦谓有贞乎?”
    谮于上,上命杖岳百,谪戍肃州,室庐财产尽赐指挥季铎。匕得旨,自往据岳门检括净尽,家人出门一一搜验,苛辱特甚。无几,上宥岳还,适铎得罪。上曰:“季铎家产,尽是岳正物,可悉取还之。”
    岳乃亦往据铎门,搜括如铎,以复昔怨。初,岳为儒臣,赀无几何,铎索积不訾,皆归于岳,岳复加富。凡铎妇女出门,亦加摸索,尤极丑辱。
    武功方被殊眷,钱原博溥谓曰:“公气甚不佳,适与天气合。公将不免。”
    武功曰:“奈何?”
    钱曰:“天上金气甚诊,应当在公。”
    既而,果罹其咎。
    武功奋志疾恶,汤都阃彻续谓曰:“省斋误矣。”
    公曰:“东谷亦为是言耶?”
    汤曰:“公身在殿上,乃可推人下阶陛,今公自立庭下,乃欲挽殿中人出乎?”
    公默然。
    曹钦逆谋既就,知朝廷以七月某日寅时出师征麓川,期以其时为乱。先日,以语都督吴瑾。瑾,其妻侄也,令以兵从。瑾阳许之,曰:“斯事非有内应,殆难为措手。”
    钦即以属之,令与守门者通谋。瑾诰之,曰:“翌旦必伺吾报,始可举兵。”
    钦亦诺之。瑾遂去,匿他所作奏,请翌日勿遣兵,第不开朝门,以伺其变。奏成,不敢命人书。瑾书素不善,勉自写之,大字数行而已。薄暮,诣端门,呼守兵,自门隙投奏入。语门者“奏有急情,须即上之。”
    比钦伺至鸡唱,犹不见瑾来,钦往问,其家家人曰:“瑾自昨日早朝竟未尝归。”
    钦色动,知为所卖。即往索诸门旁,得之,投之以兵。瑾堕沟中,遂被谢死。朝廷得奏,不启关。钦已拥众驰长安东街。天大明,城犹未辟。钦知事露,无以为计,第索一二大臣将杀之。军卒无纪律,骑驰纵横市中。钦入朝房,朝士奔迸。寇都御史方俯首著靴,钦以大刀斫其肩,身破而两。既而,孙怀宁镗提兵来袭,钦战败,伏诛。须臾,事定。方战时,孙令士以街大呼居民,令勿开门,故无误婴锋镝者。已而,朝门开,即传宣街市,觅吴瑾,不得。内中接次遣人传呼,有藏得瑾赏若干,无应者。午后方得其尸于沟,遂收葬之,与寇深皆蒙恤典。瑾赠恭顺侯,后追封凉国公,谥忠壮。钦既败,捕其家人,讯同谋者,终不得。族已赤,独一妾贺氏在。官问:“汝夫谁同谋?”
    答“不知。”
    又问:“朝臣谁为汝夫门下人?”
    贺曰:“汝等无一人非吾夫门下人,尚孰问邪?”
    官愕然无言。屡易讯者,贺对皆如前,竟不得。而贺受楚酷已甚,后乃曰:“有冯先生特厚。”
    冯先生者,山阴冯益损之也。捕之来,冯佯不识贺。丑诟之,贺曰:“冯先生胡诟为?向事吾夫,独与君密议,不记一夕吾夫问‘古有宦官家为天子乎?’先生言‘曹操乃曹节家,竟成帝业。’吾夫大喜,觞先生,尚命妾侑饮。庸何讳乎?”
    益无语与贺对,斩于市。或曰孙始佯与钦连谋,钦留孙帅兵,孙言马须素乘熟者,钦令十勇士随孙往取马。孙入门辄炼之重炼,入戮十兵于家,从后门出,洽军袭钦。钦杀孙之子,孙遂迄戊歼渠之勋。时钦遍觅大臣,惟寇遇害。及执李相贤,频拟以刃而释之。索王尚书翱甚急,王在一室,窘迫无计。一主事长大有力,遽负王奔去而免。王后擢此人要津,时呼为驮官人。
    丁丑易储,召襄王议首谋,迄今纷纷,大抵易储事,一时君臣不得无讥。召襄则无之。于、王不得无罪,弟死不蔽法耳。既赴京市,于弟言:“前日内外军马悉在吾掌中,天下八十万精兵任吾用,吾不反,今日一尫秀才乃反邪?”
    王语尤傲倔,然王之功非于匹也。
    杨昌平俊、范都督广,为石亨所构诛,皆非其罪。二人赴市,英气不挫。杨尤挺劲,至市,但云:“陷驾者谁?今何在?吾提军救驾,今杀之固宜。”
    俄有一妇人缟而来,乃一娼也,杨故狎之,顾谓曰:“若来何为?”
    娼曰:“来事公死。”
    因大呼曰:“天乎,忠良死矣。”
    观者骇然。杨止之,曰:“已矣,无益于我,更累若耳。”
    娼曰:“我已辨矣。公先往,妾随至。”
    杨挺然呼“行刑者,何不快动手?”
    既丧元,娼恸哭,吮其头血,以针线纫接著于项,顾杨氏家人曰:“收去葬之。”
    即自取练经于旁。
    宪庙仁爱无纵,每按覆死刑奏,虽燕欢辄惨然,或当食,便废食,或以手据牍,谓左右典刑官说“少缓之,何妨?”
    河东驿丞王儜奏知州徐孚事,法司问妖言罪斩,其妻李氏,上疏言:“国家公法,臣复何云?独念死者,不可更生,断者,不可复续。夫死固直,弟其父母老病,不久人世,而所生惟夫。今妾欲守事翁姑。则夫在狱,衣食断绝失所。是妾能孝不能义,而夫妇之道乖。欲舍翁姑而供夫,则翁姑贫病而死。是妾能妇不能孝,而子妇之义缺。此于孝义不能两全,故与苟完一时之命,不若代夫死以全孝义也。且夫既死则其父母必痛伤以死。夫父母死,妾为未亡人,亦当偕死。是夫一人之命而三人之存亡系焉。使妾而死,则不过一人,而夫得生养父母,享有天年。是妾一人之死,有以全二人之生。此妾死所以不足惜也。伏幸圣恩,宥夫一死,俾得归全父子之恩,却将妾斩首抵罪,用章国家大义。”
    成化十三年三月十六日奉圣旨“都饶死罢。”
    孝庙在青宫,仁孝恭俭,令闻浃四海。比谅暗,管麻未尝去体,久绝酒肉,每朝退,苫坐于灵幄侧。哀擗之余,不释卷籍,所览者四种书,分作日课,务在记臆,研覆旨义,有未得即召问儒臣、法吏。四籍即《孝经》、《尚书》、朱熹《家礼》、《大明律》也。
    陕西都指挥使杨敬等奏“据西安府鄠县道安里军人毛志学等状,弘治十三年六月二十二日午时,在本里赵伦村沉河水边澡浴,得一玉玺。臣等辨得篆文,系是‘受命于天,既寿永昌’八字,皆有螭纽。其色洗白,光彩异常,厚一寸,连纽高二寸,方圆一尺四寸,四角完全,篆文明朗,刻画奇古,绝无瑕玷。巡抚右都御史熊翀会验,此即历代传国玺也。除玺该熊翀差官齐进处,谨具奏闻。”
    国朝太庙,至英宗九庙已备。及宪宗山陵礼毕,神主当升祔而祧一代。诏礼部集廷臣议,议者多以自德祖而下,四庙以次当祧。至太祖乃为百世不迁之祖。倪文毅公岳曰:“此固所以尊太祖,然岂太祖崇本尊亲之意哉?故周既追王太王、王季,又上杞先公以天子之礼。其意盖出于此。国家自德祖以上,莫推其世,则德祖乃周之后稷也,不可祧。懿、僖、仁三祖,以次当祧。至太祖、太宗,为周之文、武,百世不迁。今宪宗升祔,当祧懿祖一庙。宜于太庙寝殿后,别建藏祧主之所,如古夹室之制,每岁暮则奉祧主合享,亦应古袷祭之制。”
    诏从之。
    国初,天下府僚,咸属卫官节制。朔望郡官至卫作揖,生徒、里老等亦先诣听处分。吾郡自况公钟至,遂革其制。况钟字伯律,南昌人,始由小吏为郎,郡由前政狼籍,公私惫矣。宣庙方轸皇里,内相三杨公特荐君,遂分左符,又赐玺书,假便宜从事。君初视银黄犹无为,称群刻木为提控,持文书上,不问当否,便判可,吏《贝少》且押焉。凡牍中窜塞囊冗,君退辄密疏之,弊害了然,且不暴之。通判赵忱百方诱漫,兼肆凌侮,君亦唯唯。既期月,一旦,命左右具香烛案并呼礼生来。既至,僚属以下亦集,君言:“某有朝廷敕,未尝宣,今日宣敕。”
    及宣中,有“僚属不法径自拿问之语”,于是诸吏皆惊。礼毕,君坐堂上,唤里老言:“吾闻郡人多狡武,每倾诬善人,吾有彰瘅之术,然不能如《门民》罗老不自为剖别。今以属若等,速以善户、恶户来报。善者吾优视之,甚则宾致乡饮,晋者且为百姓杀之。吾列善恶二簿,伺若曹矣。”
    又召府中胥悉前,大声言:“某日、某事,尔某作如此,拟尔应窃贿若千。然乎?某日某如之,然乎?”
    群胥骇服,不敢辩。君命引出,曰:“吾不能多耐烦。”
    命裸之,俾皂隶有膂力者四人舁一胥,掷空中攧死之。皂姑少投去,君大怒“吾为百姓杀贼,狗鼠辈为吾树虐威邪?高投之立死,不死杀尔狗曹矣。”
    皇惧如命,立毙六人。君命呼屠人持钩来,钩其发曳出郡衙,肆诸衢,上下战栗革面焉。初,前守王观亦尝箠死奸吏钱英,高帝喜遣使赐敕奖谕,劳以上尊,制词甚重之也。
    况君于庠校师徒加礼,至讲诵校试多不亲事,朔望谒先圣,后亦不命讲,曰:“某本刀笔吏,未尝事坟籍,不能妄教习。所能者,旌别勤惰消长耳。诸君幸自勉。”
    同寅有劝君稍如考简,勿废进退权者,君报之如前语,且曰:“公以科目各以属公矣。”
    后每同座阅士类课卷,唯听同寅酧酢,君袖手敬陪,事无少不足意焉。师徒每入郡白事,必延之内堂,坐而啜茗,谈笑愉然不衰。如以私事至,则顿慢之。
    陈祭酒敬宗,持己方严,师矩振肃,饮量甚洪,而未尝失色于人。丰城侯李公贞居守留都,礼公甚恭。公过丰城,丰城夫人公主也,即属丰城留款治馈甚丰,而广为筵座,崇堂从庑,幽轩曲馆以达于内。凡经行处,辄陈席驻饮。逮夜,觞酹已无算,而公亦醉矣,始入正席。公主坐屏后潜窥之,且命家妓奏乐。公目不迁视,犹恐失仪,默屈指掐掌中持杯,行辄罄,殆不可胜,乃散。公翌日醒起视之,掌血凝矣。其律检如是。曾内翰
    棨亦能饮,有虏使至,称善饮,有司推能伴者,才得一武弁,犹恐不胜。上令廷臣自荐,曾请往。上问:“卿量几何?”
    对曰:“无论臣量,且当陪过此虏。”
    上喜,令往。二人默饮终日,初不可计,虏使巳酣,武人亦潦倒,内翰爽然复命。上叹曰:“无论文学,此酒量岂不为大明状元乎?”
    锡以内醢甚厚。
    国初不禁官妓,唯挟娼饮宿者有律。永乐末,都御史顾公佐始奏革之。国初于京师建官妓馆六,委于聚宝门外,以安远人,故名曰:“来宾”、曰:“重译”、曰:“轻烟”、曰:“淡粉”、曰:“梅研”、曰:“柳翠”。其下四名,主女侍言也。其时虽宪法严肃,诸司每朝退,相帅饮于妓楼。群婢歌侑,畅饮喻时,以朝无禁令故也。后乃浸淫放恣,解带盘礴,喧呶竟日,楼窗悬系牙牌,累累相比。日昈归署,半已沾醉,曹多废务,朝廷知之,遂从顾公之言。顾公太康人,刚严为朝绅冠,时谓明之包公。每待漏朝房,诸僚无一人与同坐。比连壁,三五室内皆寂然畏其闻。或过门见有双藤外立,知是公也,趋而辟之。
    夏忠靖公以忠纯事文帝,眷遇极隆。为尚书三十年,不解户曹。中间恒兼二部,或吏或礼,又尝兼户礼刑三部,至总掌六部,并长都察院大理,凡假入印焉。
    先朝掌邦赋者,夏公及周文襄皆善理财。文襄盖刘晏、韩滉、陈恕之流。如桑、孔、王鉷辈,何敢望哉!二公近者并祠于吴。然其功岂独吴哉?
    陈元(崇)使高丽,大振风采,方物、侍妓一无所纳,国人无以狎之,因请造其殿记。公不允,君臣恳礼数四,乃为握管。夷王燕谢,献紫金瓶一枚,公怫去,王强之。公使索文欲毁裂玉,乃收瓶谨谢焉。归朝,或谓公既已为文,受瓶可已。公言:“造文润笔,固亦有名。吾以天朝儒(臣),为彼记殿,体势重矣。受瓶则吾行为卖文也。忽诸!”
    李布政昌祺,才学赡雅,少时曾作《剪灯余话》,虽寓言小说之靡,其间多讥失节,有为作也。同时诸老,多面交而心恶之。李不屑意,其《弹琴记》有“江南旧事休重省,桃叶桃根尽可伤”之句,亦别有所指。叶文庄公《水东日记》亦纪其行概。及韩公(雍)按江西,亦以公有此书不入乡贤祠。盖时独以为文人,且病其怪乱乃尔。未知公也,纵未知也,公大节高明,安得以笔墨疵戏累之?
    韩中丞兵入大藤,忽青袍方巾数十人出林中,执香拜伏军前。问之,曰:“我等悉良民,向执公役,为贼掠至。官军累征,未尝深入,无缘殄灭。今公至此,我等必得脱阱。”
    韩厉声曰:“尔等皆贼,敢欺我邪?”
    命悉裸而斩之,果皆有短兵里于衣。乃尽支解之。随兵入路,散悬身首于树,夹道不绝。峡中酋闻之,惊呼曰:“天神至矣。”
    极力巨敌,不支,遂平之。韩公胆勇绝人,初得贼斩之,即取其头倾脑饮之。却命将校饮之,多不能也。又两司官方集议兵,适引数贼入,公握刀付一布政曰:“公可手斩此贼。”
    布政战缩,公笑曰:“公谈兵何美?杀一系囚,犹尔,临阵当如何?”
    即自持刀连断数人头。众惧,有眩绝者。其他类此甚多。故军中与贼皆畏之如虎。比闻其死,祠之为神。
    孙侍郎平生以忠信自厉。事英、宪、孝三朝,皆处外,所至声续哀然。言信行达,真谓蛮貊行之。知某州日,峒僚仓卒犯城,公礼上才三日,郡兵先已调发。众议闭门守,公曰:“孤城中虚能支几日乎?只应谕以朝廷恩威,庶自解耳。”
    皆难之,谓“孔太守书生迂谈耳。”
    公曰:“然则束手伺尽乎?”
    众曰:“即尔谁当往?”
    公曰:“此吾职也,吾当独行。”
    众犹谏沮,公即命骑,令开门去。众请从以少士兵,公笑却之。众乃乘城向贼启门。贼以为出战,门启,一马乘官入出,二夫控络而已。门随复闭。贼遮马问故,公曰:“我新太守也,当至尔峒寨,有所言,尔当导我。”
    贼叵测,姑导以行。远入林箐。行间,顾从夫已逸其一。既达贼地,一亦逸矣。贼控马入深林,夹路昌裸人于树者弥望。见公叫呼求救。公问:“何人?”
    乃庠序士也,前期赴郡,为贼邀去,不从,贼将杀之耳。公不顾,径入峒。贼露刃出迎,旁刃夹权如林。至巢穴,公下马立其庐中,顾贼曰:“我乃尔父母官,可以座,来,尔等来参见。”
    贼取榻置于中,公坐,呼众前,众不觉相顾而进,渠酋问:“公为谁?”
    公曰:“孔太守也。”
    贼曰:“岂圣人儿孙邪?”
    公曰:“然。”
    贼皆罗拜。公曰:“我固知若曹本良民,迫于冻饿,聚此苟图救死耳。前官不知此,动以兵相加,欲剿绝汝。我今奉朝廷命,来作汝父母官,视汝犹子孙,不忍便杀害汝,若信能从我,当宥汝前罪。可送我归府,我以谷帛赍汝,尔后勿复为劫掠事。若不从,可杀我,后有官军来问罪,汝自当之。”
    众错讹争曰:“诚如公言,公诚能相恤,请终公任不复扰犯。”
    公曰:“然。我一语已定,何必多疑?”
    众复拜,公曰:“我馁矣,可以食来。”
    众杀牛马,为麦饭以进。公饱啖之,贼皆惊伏。日暮,公曰:“晚矣,我不及入城,可即出宿。”
    贼除治中庐,设床褥,公徐寝。贼罗寝侍卫。明日,贼复进食,公曰:“我尚倦行,更止此。”
    又宿。至明日曰:“吾今归矣。尔等能从往取粟帛乎?”
    贼曰:“然。”
    控马送出林间,公顾曰:“此秀才皆好人。汝既效顺,可释之,与吾同返。”
    贼即解缚,还其巾裾。诸生竞奔去。公按辔出峒,数十贼骑而随。薄暮,及城。公命呼城中,城中吏登城,见之,惊曰:“必太守畏死叛而降之,导来陷城矣。”
    争问故,公言:“第开门,吾有处分。”
    众益疑惧,公笑语贼,尔等勿入城,吾当自入。乃出犒汝。贼少却,城开,公入复闭。公命取谷帛,从城上投与之。贼取谢公而去。迄终任不复出。
    洪武中,山西都指挥郭敬,性解钟律,以水置食器中,斟酌损益,以箸击之,即合音调。尝闻教坊,奏登降之乐,愀然不乐。或问之,曰:“非尔所知。”
    骁骑指挥郭德成,尝侍太祖宴内苑,既醉,免冠谢,其顶荡然。上笑曰:“酒风汉头毛如此非酒过邪?”
    德成曰:“(臣)厌其多,欲尽髡之。”
    上默然,既醒悔悟触犯。遂尽削其发,被缁诵佛乃免。
    太祖建都金陵,将迁宝志冢,祝之,不服,乃曰:“假地之半,迁瘗微偏,当一日享尔一供。”
    乃得卜。发其坎,金棺银椁,因函其骨移瘗。建灵谷寺卫之,立淳屠于函上,覆以无梁砖殿。工费巨万,仍赐庄田三百六十所,日食其一,岁而周焉,以为永业。御制文树碑纪绩。霹雳震其碑,再树,再击,上曰:“志不欲谓吾绩耳。”
    乃寝不树。
    太宗偶问宋指挥(晟)“有子无?”
    宋对“有二子。”
    上令带来我看,晟引入见。上喜,曰:“都好。”
    即命二公主、四公主同下降,兄弟并为都尉。一日,晟从外归,二子迎侍,晟醉大喜。抚二子曰:“吾家受恩深矣。父腰金,子腰玉。”
    时二主在屏后闻之。后见上,偶语及之。上曰:“渠要玉带耳。”
    无几,命守宁夏,以功擢都督,荐至封侯西宁。
    太祖时整容匠杜某,专事上梳拂修甲。一日,上见其以手足甲用佳纸裹而怀之。上问:“将何处去?”
    杜对曰:“圣体之遗,岂敢狼籍?将归谟藏之。”
    上曰:“汝何诈邪?前后吾指甲安在?”
    杜曰:“见藏奉于家。”
    上留杜,命人往取甲。其家人从佛问上取之,以朱匣盛顿,香烛供其前。比奏,上大喜,谓其诚谨知礼,即命为太常卿。后卒葬某山,及宋西宁之丧,卜地其旁,欲并购其壤,以启于朝,不可。今西宁莹侧一路山即是。犹有表题曰:“太常卿杜公之墓。”
    太祖进膳有发,召问光禄官,对曰:“非发,龙须也。”
    因即将须得一二茎,遂叱去,不复问。
    洪武间,宪典火烈,期以止辟。刑部郎袁凯,上久欲除之。一日,忽语凯“有某犯法,朕将诛之,而太子辄欲宥之,何也?”
    凯对曰:“陛下欲杀之者,法之正。太子欲生之者,心之慈。”
    上含怒,口诵“法之正,心之慈”一语再四不止。已而,叱凯退。凯知不免矣。即日佯狂,颠缪百端,或搏面煎炙如大扌岁状,家人潜布诸涂,辄自拾啖之。即久,人以为真狂。上闻乃置之。又某御史,松人也,伪为瞽,虽家人不之知。其妇遂典同居校尉通。一旦,尉自其室出,复错然有声,御史了委了,伪问妇“何声?”
    妇曰:“猫跳下楼。”
    御史曰:“诺。”
    亦终免。及后朝,时已老。归乡,目疾称愈。或日与妇竞,妇喧辨,御史曰:“记得猫儿跳否?”
    妇悟,即自经。
    国初,疏牍奏御,上一览即送东宫,令参决以观才识鉴。稍后,遂定制,凡章奏,必以副封启东朝,上实封同进。
    洪武中,御中与校尉同居官舍重屋,御史在上,校尉在下,欲其互察纠也。
    洪武中,京师有校尉与邻妇通。一晨,校瞰夫出,即入门登床。夫复归,校伏床下。妇问夫曰:“何故复回?”
    夫曰:“见天寒,思尔熟寝,足露衾外,恐伤冷,来添被耳。乃加覆而去。校忽念彼爱妻至此,乃忍负之,即取佩入杀妇而去。有卖菜翁常供蔬妇家,至是入门,无人即出。邻人执以闻官。翁不能明,诬伏,狱成。将弃市,校出,呼曰:“某人妻是我杀之。奈何要他人偿命?”
    遂白监决者,欲面奏。监者引见,校奏曰:“此妇实与臣通。其日臣闻其夫语云云,因念此妇忍负其夫,臣在床下,一时义气发作就杀之。臣不敢欺,顾赐臣死。”
    上叹曰:“杀一不义,生一无辜,可嘉也。”
    即释之。
    洪武中,欧阳都尉挟四妓饮,事觉,逮妓急。妓分必死,大毁其貌以往。一老胥谓曰:“予我千金,能免尔死。”
    妓予之半,胥曰:“上位神圣,宁不知若曹之侈肆?慎不可欺。当如常儿,更加饰耳。”
    妓曰:“何如?”
    曰:“须沐浴观洁,以脂粉香泽治面典身,令香远彻,而肌理媚艳之极。首饰衣服悉以金宝锦绣,虽相服亵裾,不可以寸素间之。务穷尽妖丽,能夺目荡心,则可。弟如此,无用它术。”
    问其词,曰:“一味哀呼而已。”
    妓从之。比见上,上令自陈,妓无一言。上顾左右曰:“搒起杀了。”
    妓解衣就缚,自外及内,备极华烂,缯彩珍具,堆积满地,照耀左右,至裸体,睿肉如玉,香闻远近。上曰:“个小妮子使我见也当惑了,那厮何知里?”
    即叱放之。太宗皇帝一夕梦服绯七人上竭。翼日,铨曹引进士七人,奏拟某官,皆如格七八品。上以符斯梦,谓太宰曰:“五品以上服绯,方面官阙几人?速省捡以来。”
    尚书上其数,上即命注授。七人中有布政一,吾乡陈公祚得河南参议。
    陈佥宪祚,疏劝宣庙读《大学衍义》上怒,自批其奏曰:“你道我不读书,我是怎么来作皇帝?”
    遂下狱,父母、兄弟、妻子娣侄,凡男子悉同禁,妇女下浣衣局,凡七年。英庙践祚,释之。幼女出时才七岁,不能名六畜。公刚劲,后复屡谏濒死。
    宣宗召吾乡钦院判言:“钦谦,汝江南人惺,朕欲用某药,可制典我。谦对不解。上曰:“与酒饭吃。”
    乃出。如是凡三。上曰:“何其吝乎?”
    谦曰:“臣以医受陛下官禄,先圣贤传巫道者无此等术,亦无此等书。臣实不解。”
    上怒,命数力士以旃席囊其头持去。及出朝,无一人知者。家中失谦,问之太医院,不知。访诸朝市,皆不知所在。诸省部大臣潜为访之。一狱卒言知状,扣之,曰:“今在锦衣狱。以四铁绳系之,加以三木,与陈祚同处极幽冷一室中。”
    家人不敢白,亦不敢通问。久之,释出。
    有李校尉者口奏“宣庙爷爷诏求直言,臣不解文字,只口奏二事。其一云云。其二,陈符乃奄人,爷爷赐与二宫人,何所用?直言只此二事为大。”
    上大怒,命割其舌。行刑者即它校尉也。少削其尖不大去之。上令持去,饿七日来说。既入狱,诸校更以肉饵啖之,七日奏,李不死。上令再饿七日。校啖之如初。又七日,奏不死。上曰:“岂神仙乎?放之。”
    既出,人遂呼为李神仙。
    宣皇幸某官第,就宴,家人供事有女甚美,行酒左右。上悦之,然稚齿,未可进环。上谓曰:“甭要东西与我说。”
    又曰:“先与尔头面。”
    眷恋久之而去。明日,赐金玉珠宝首饰各一称。又数日,语近珰曰:“向见某家食器皆铜,何其贫邪?”
    又赐金银饮食器具甚伙,费数千缗。明年,上崩,此女竟不入宫。
    正统末,京师街巷小儿为土龙俦雨,拜而歌曰:“雨帝,雨帝,城隍土地。两若再来,还我土地。”
    成群噪呼,不知所起。未几,有监国即位之事。继又有复辟之举。记者谓,两帝者,与弟;城隍者,郕王;再来还土地,复辟也。
    成化中,进士放榜,有南昌龙腾霄。上曰:“龙而腾霄,是飞龙在天地。”
    命更名。
    成化末,上病舌涩。朝臣读奏,答旨多以“是”字,而尤弗便。鸿胪卿施纯,请以“照例”二字代之。上喜,擢为大宗伯。时号“两字尚书”。施,京师人,体貌丰伟,音吐洪亮,词语庄整,班行中可观。其内子亦京师人,貌甚端丽。一日,同诸命妇朝两宫,内廷嫔御色亦鲜丽,咸属目焉。太后命之前,问:“夫人谁氏?”
    曰:“妾礼部尚书施纯妻也。”
    太后赐钞,谤视久之。顾左右寺人曰:“向者东朝选妃,何不及此人?”
    又顾谓曰:“夫人向后不必更入朝。”
    尚书杨公翥,厚德冠一时,乡邦传诵其事甚多,如邻家构舍侵其桷,潘坠其庭,公不问曰:“晴日多,雨日少也。”
    或侵其址,公有“普天之下皆王土,更过些些也不妨。”
    之句。又以邻翁生儿,恐乘驴惊之,卖驴徒行等,纪载已多。又闻其先墓前碑,数为田儿戏推仆,墓人奔告,公曰:“伤儿乎?”
    曰:“否”。曰:“幸矣。语诸儿家善护儿,毋惊之。”
    尤参议惇厚庄介,乡国模范,游学时,行委巷,一姝遥迎之,将献笑。先生趋避之,更不由是涂。蒋君,应试经行教坊,群妓来拥,蒋不一顾。妓揶揄引其裾,蒋绝裾,亦不怒。吴文定公在吏部时,以丧归,过其第西偏一曲巷。诸媱妪奔避。公语驺从“彼亦贫迫不得已耳。吾既未能济而革之,亦沮彼糊口计。”
    命回车迂行而东,戒勿由此。
    盛寅先生尝夜梦有寄椒于家者久矣,急欲椒,遂私发用之。寤而深自讼曰:“岂义心不明以致此邪?”
    迄不能寐,坐以达旦。
    陈检讨继幼孤,母节妇,守义甚坚,教公严笃。郡邑上其事,朝命巡按御史廉核之。御史既得状,复微行至其邻家楼上,潜窥之。节妇方率子灌园,节妇前行,检讨抱盎从之,步趋整肃,如朝廷然。已而,同灌少顷,节妇入内。久之,手持茶二瓯来,检讨遥望见,据掷盎,趋迎至前,跪,两手捧一瓯而起饮之。御史不觉动容称叹,即以上奏,旌表门闾。
    永新刘某,行业端茂。永乐戊子,领乡荐,会试下第,道遇洚水一女子号救,刘命援之,登舟,附载以归。道中皎然不涅。抵家,妇迎问曰:“买妾乎?”
    刘告之故。妇扣女,女言本富族,举室葬鱼复,感君子再生恩,请执婢役以报。刘曰:“恶有是?吾力犹能返汝。”
    立命人送之还,至则茫茫大川耳。亲识皆绝形迹,复载来。刘命妇善视,伺为觅婿归之。妇曰:“渠已无家,吾亦无后,君非构意室之,即使从人,未必胜君。殆亦天作之合。其留侍巾栉。”
    刘固不可。知者谕劝数四,久之乃处贰室。既而,生二子,长即大宗伯文安公,次布政参议也。
    孙御史,吉安人。天顺初,提学南畿,生徒诚服,所历戒毋候迓。舟行到学舍傍,数夫肩小舆倅入,无知者。师弟子既集,便令阖门试之,试文不以完篇,破题数首,随阅随差次之。比毕,诸生犹在堂,而已发文案,私请自无所入。有过者,未始轻罚,惟自讼袼其心。一日,庭中橘熟,命摘与诸士同啖,人一枚。一士辄取二枚,问之曰:“将遗母。”
    孙大称赏,令摘益予之。其后乃是天台陈选及福建陈琳,大略相似。二君江南士人人能诵之。
    太祖留神学校监,教术尤为严密,司成亦多得人,今多称李公以耳目相及,又其忠节震灼尔。
    景泰中,刘学士俨典比畿秋试,取江阴徐泰为解首。泰本富室,或以为有私。高阁老乃请覆试。上不可。比泰等赴礼闱,中旨特召比畿五经魁士入禁中覆试。陈阁老徐步,观五士文章,至泰,微言曰:“仍应以此卷为首。”
    亦不知其识泰否也。比拆封,其次一与原第符合。仍赐泰为解元。刘公初大不平,欲扣阍力办。迨覆试,乃已。后刘没,有司议谥,亦以此事谥曰:“文介。”
    初高之请,以于尚书、王都御史二子不第,此为之地耳。既而,朝廷徇其意,特命以二子登科。时目为钦赐举人。
    旧制,生员以贡举入监,巾栏无所变,直至殿试选授后,方易命服。洪武中,尝许监生载遮阴帽,遂因私戴之。洪熙中,贡士入朝,上问:“此着蓝衣者何人?”
    左右对“监生。”
    上曰:“教着青衣好看。”
    乃易青袍迄今。王尚书恕在吏部,有欲请历事附选监生服冠带者,以咨于王,王曰:“秀才在诸司,惟此衣巾易辨,稍可礼待。若冠带,则与承差辨事官何异?任其趋走于前,面礼貌无少别,所损大矣!”
    乃止。近南京有司,亦草疏谓“吏胥在选,即已冠带,况儒生乎?”
    欲行,亦有沮而寝之。
    倪文毅公岳,颀躬广颐,美如冠玉,腹大十围,体有四乳,仪冠百僚。为宗伯,定庙祀。为家宰,公正刚方,权幸不敢干。未久而卒,誉充朝野。初,厥考文僖公在翰林,御命祀北岳,其妃姚夫人梦绯袍神人入室,语之曰:“吾知汝无子,鉴汝夫斋祝之诚,今以此子乞汝。”
    因指捧香合童子示之,乃寤,果得文毅。文僖因以岳名之。
    徐文靖公少时性甚沉质,言动不苟,尝效古人,以二瓶贮黄、黑豆,每学一善念,道一善言,行一善事,投一黄豆,不善者以黑。始黑多黄甚少。渐积参半。久之,黄者乃多云。平生如是,虽贵不辍。
    吴文定公,忠信弘毅,天性学力,天成全德,不可胜纪。未达时,家应织人役,微扰百状。公见重于有司,其父亦长者,不以有公怠事。或当苛责甚时,稍谓公“盍一白之上官?”
    公曰:“譬我不作秀才。”
    亦已矣。乃潜入金胥徒辈,以宽其事,父不知也。里儇子以私憾公,伺夫人出,随詈公于车旁。从人欲较,公召戒勿应而已。又剜去公所为郡学碑刻名,上官追究。公曰:“吾文诚不足存。幸无,校官重刻而已。”
    县官矫激,束缚公家人,固无所可罪,至事公礼仪,亦矫而简慢,公殊不介意。县官述戢,公正佐吏部,冢宰欲黜此令,问公,公曰:“谓之最,固非公,以黜,则亦未至尔。”
    冢宰即从之,迁佐别郡。
    祥符民袁海,景泰初从募戍边。母病于家,妇徐氏刲股饵之,即愈后,复病。妇祷于空,祈玄帝佑之,愿进香武当以谢。姑即梦神予丹药一粒,吞之。既寤复愈。及夫还,语之故。夫与母、妻偕往至南岩宫。徐始言:“向姑危时,妾实请损躯代姑。今当如约。”
    姑与夫愕然,方止之,宛转已不见。徐乃潜至飞升台傍,投身万仞之崖,留鞋崖畔,以示觅者。不获,见鞋,始悟,大恸而已。俄而,母与夫持香上金殿,遥见一人,在殿下拜礼,即徐也。骇问之,徐言:“方捐躯,而下忽若众拥持之,不觉已在此也。”
    遂同归。
    洪武、永乐间,苏人有为嘉定县吏者,郡中一人以事诖误,至县潜白吏,求助直之。吏曰:“今上自郡守,下至县首领官,皆廉公奉法,吾曹亦革心戒谨,岂敢私出入文牍邪?然若事既直,第公听之,决无枉理。”
    乡人如教,果获伸雪。感吏情,以米二石馈之。吏固却,久之,此人竟不肯已。吏曰:“我以乡曲,故为君受一斛。”
    乡人别去,后半载,吏假归,以原米奉乡人之母,曰:“此若儿向寄我处,今以还母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