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家将全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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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回 大堂动刑打潘洪 寇准传令砸銮驾

  寇准辞别八王千岁,上马离开南清宫,直奔西台御史衙门。
  路上,他还在思考如何审理潘、杨一案。显然,如果断输潘国丈,他女儿西宫娘娘决不会饶过他;如果断输杨郡马,八王千岁怪罪下来,他的性命难保。可是,必定得有一方输呀!
  他左思右想没有良策,深感肩上这副担子太重啦!
  哎,先别管他谁输谁赢了,我秉公审理,不偏不倚,一碗水端平也就问心无愧了。常言说得好:是福不是祸,是祸躲不过。怕有什么用?我豁出去了……
  寇准回到西台御史衙进了书房,书僮寇安给端过来茶水,寇大人吩咐寇安叫来几位老差人,询问前任御史刘秉臣如何问的潘、杨一案。
  差人说明刘秉臣贪图娘娘贿赂,不敢升大堂公开审问,就在二堂拷打杨郡马,哪知道正好八王前来听审,知道了此事,结果刘秉臣在八王的凹面金锏下丧命。寇大人听说之后,沉思了片刻,咐嘱差人如此这般,马上照办。
  不多时,御史衙贴出告示,三天以后寇大人升堂、问案,大小官员、黎民百姓随便听堂。
  在这三天之内,寇大人派下人去各处调查。自己也暗中做了查访。所到之处,听到的俱是为杨家诉冤,对潘家则骂声不绝。
  转眼三天过去了,御史衙门击鼓升堂。公堂正门大开,两旁听堂的人拥挤不堪。
  寇大人派人到杨府请郡马。
  两个当差的来到杨府门外,由差人往里层层传报。总管杨洪禀告太君:“御史衙来人请郡马去过堂。”
  太君闻听,当时就是一愣不由得一阵寻思:刘秉臣丧良心收了娘娘的厚礼,毒刑拷打我儿六郎,到如今六郎伤势才好转。八王千岁打死刘贼后,听说万岁传旨调来下县令寇准,封为西台御史,今天叫六儿去过堂,要是寇大人能秉公而断,我儿就能太平无事,如果寇准和前任一样,我儿就会灾祸临身,为娘的真为他担心呀!
  杨六郎看出太君的心意,忙站起身来对母亲说:“听说寇大人在下县连任了三任,上为国、下为民;不受贿赂,两袖清风,这样的清官肯定会秉公办案,一定能惩治潘贼。儿去见寇大人过堂,娘要多多放宽心,莫为孩儿担忧!‘
  太君语重心长地说:“孩儿,你要多加谨慎,为娘在家等候音信。”
  郡马杨六郎来到府门外,抬头看见二位差人,说:“叫二位贵差久等了!”
  二人回答:“我们大人请郡马过堂,请您跟我们走了趟。”
  郡马杨六郎没带手铐脚镣,浑身穿白挂素。因为父亲杨老令公碰死两狼山,他还给令公穿着孝呢。二差人说:“我二人是骑马来的,你也上马吧。”
  六郎叫人带出马,三人并马而行。来到御史衙外,三人下马,有人把马接过去拴好。差人带六郎上堂。杨六郎上前跪倒说:“杨延景拜见大人。”
  “郡马请起!”
  寇准一看杨六郎三十来岁,五官端正,面透英气,身体魁梧,穿白戴孝。
  这时公堂以下围观的人议论纷纷,有为郡马担心的,也有替寇大人感到为难。寇大人对六郎说:“我已看过了潘、杨的案卷,尚有不清之处,你可把潘洪对杨家是怎样陷害的,从头讲来!”
  郡马心中万分悲伤,对寇大人说:“我杨家赤胆忠心,为国为民,北辽要夺中原,打来连环战表。潘仁美讨下元帅印,命我父令公为先锋去边关。在阵前,我父子打一仗胜一仗,越战越勇,斗志昂扬,直杀得辽营兵将丢盔弃甲、死伤无数。不料想潘洪诓驾被困幽州城,我杨家众将舍生忘死杀退敌兵,为君王解了围。北辽派人下了休战书,邀请万岁和八王千岁去金沙滩赴双龙宴,难坏了万岁和八王千岁:如果答应去赴宴,只怕酒宴上动起刀枪惊了圣驾;如果推辞说不去,怕让北辽耻笑咱们大宋。危难之时,我大哥请旨假扮宋天子,二哥改扮八贤王;三哥扮成王丞相,四哥、五哥和扮成护驾文武官员,七弟、八弟年小扮马童,同去金沙滩赴双龙宴。自古以来,交战双方酒无好酒,宴无好宴。。果然是酒宴席间来了一场恶战。我杨家兄弟势单力薄,生人只靠一条枪。好可叹呀!大哥替了万岁死,二哥替了八王千岁,三哥被马踩成肉酱,四哥、五哥与八弟下落不明。我父带兵前去接应,我和七弟奋力才冲出重围,父子见面大哭了一场,无奈何回边关去见君王。哪知道,皇上和八王千岁已经转回京都汴梁。潘仁美又设计陷害我杨家父子三人,叫我和七弟去运粮草;命我父带兵又去战韩昌,只许胜不许败,不捉住韩昌不准回关。可怜我父被困两狼山中,身受箭伤,难以再战。我和七弟回来后闯进两狼山,父子见面万分悲痛,五百军兵已死去大半,外无救兵,里无粮草受冻挨饿,要死不降。七弟闯营搬救兵,一去不回无踪影,我父又派我冲出山口去寻弟搬兵。在黑沙河边见到了七弟尸首,可怜他乱箭穿身惨不忍睹。这时,恰好来了巡河的陈琳、柴干两位总兵,才知道潘洪老贼公报私仇,把七弟乱箭射死,其中有老贼亲手射出的一支窝心箭,二位总兵叮嘱我带回汴梁作证物。我九死一生逃回京都,面见八王千岁千了御状,这才把潘洪老贼押回汴梁。我告潘洪不是为了报私怨,为的是大宋江山永固,为的是黎民百姓得安康。以上说的都是真情话,请御史大人明察,给我做主。”
  寇大人听了,心想:“是真不能假,是假不能真。听郡马一席话合情合理,不是虚言。”
  就问郡马:“你七弟尸首在何处?”
  六郎说:“埋在黑沙河边。我进京后八王千岁准了状,我又叫人把七弟尸首运回京来,现在府上装了棺椁停在后花园,大人可以派人去验尸。”
  寇大人当即派人去验尸。不多时,验毕回报:确属中箭身亡。郡马又从身上取出一支箭呈上,上边刻有“大帅潘”的字样。
  寇大人说:“好吧。郡马先到下边休息。”
  郡马退下。寇大人又叫人去南监带来潘洪。
  这老贼一上堂就打了一个冷战,心想要坏事!为什么呢?潘洪老贼久在官场,一看这气势,就看出来了。
  上一次刘秉臣审问是在二堂,这一次是在大堂。再看下面听堂的人是拥挤不堪,大小差人面色冷漠,毫无偏向之意,这老贼就预感不妙。在堂前,只见寇大人头戴方翅乌纱,身穿红色朝服,剑眉阔目,三绺短髯,潘洪看罢多时,一言不发。
  寇大人见潘洪大白脸,三角眼,胡子往上卷,满脸带阴笑,站而不跪,顿时激起怒火。他怒视片刻,一拍桌案:“呔!下边站着的可是潘洪?”
  潘洪回答:“正是老夫。”
  “上的堂来,为何不跪?”
  “寇准,老夫乃是当朝太师,带兵的大帅,岂能跪你这小小的御史!”
  “你大胆!本官虽是御史,却是奉旨审问。你上得堂来大摇大摆、分明是目无君王!现有圣旨在此,潘洪接旨!”
  说罢,高高举起圣旨。
  潘洪老贼此时只得跪倒口呼:“臣潘洪见驾,吾皇万岁,万万岁!”
  寇大人说:“杨家父子上为国,下为民,东挡西杀,南征北战,忠心赤胆辅保大宋。金沙滩双龙会,你是如何勾串辽邦杀害杨家父子?又是如何害了突围搬兵的七郎?潘洪,你要从实招来!”
  老贼听完,心想:“这官司可不好打了!听寇准这一问,好象是他替杨家和我打官司一样。”
  就说:“寇准,我是当今国丈,我女儿是娘娘,我岂能有造反之心|?分明是杨六郎诬告不实。你就这样偏向的审问,贪图了杨家多少贿赂?”
  寇大人一听,发怒说:“我好言相问,谅你是不会说实话的。来呀,把他拉下去重打四十!”
  差人上来拉下了老贼。众差人平日早就知道潘、杨两家一奸一忠,全恨透了潘洪。掌刑的人暗想:“这回可到了出气的时候了!”
  两个差人把潘洪老贼按倒在地,另由一个年轻的大汉来掌刑,数刑的差人叫李老耿,心中辗转思量:谁都知道杨家是为国为民的忠良将,却遭到老贼的陷害。郡马回京告御状,偏偏遇上一个贪赃的问官刘秉臣,挨了四十大板。新调来的这位寇大人是个好官,下令给老贼动刑,这是老贼作恶多端的报应!
  掌刑的大汉挥动双臂板起板落,数刑的李老耿张着大嘴却一声不吭。
  怎么回事呀?他装结巴了:“啊……一,”打了好几下了,他才数了一个一。啪啪啪又是几板,他才喊了一声“二”。潘洪心说:“这不是成心跟我过不去吗?”
  李老耿是数五板住一住,数十板停一停,等数了四十实际上打了有一百还挂零。
  直打得潘洪老贼杀猪似的大叫:“你可知道我女儿是西宫娘娘,你图了杨家多少贿赂,这么拷打我!娘娘知道了此事,你这四品官休想再做!”
  寇大人听了这些话,微微冷笑说:“你赶快说实话,带你上金殿面君,万岁看在娘娘的情面上,也不会把你定成死刑;如果你不如实招供,莫怪本官给你动大刑!”
  潘洪老贼说:L“刑下无供,你想逼死我呀!万岁定会把你满门抄斩。”
  寇大人一拍惊堂木:“夹棍伺候!”
  众衙役应声:“是。”
  这一下吓得老贼浑身乱抖战兢兢、脑袋瓜子嗡嗡嗡,脖子后头冒凉风,腿肚子转筋拧成绳,喀叭叭崩开天灵盖,嗖地一声魂灵就飞走了!
  那位说:“魂跑了,他还能活吗?”
  这老小子的胳膊长,手快,魂刚飞出来,他一伸手又给抓回来了,又送回原位。
  这里正要动夹棍,有人跑上来禀报:“西宫娘娘驾到,叫大人去迎接。”
  寇大人一听,当时就是一愣!心里暗想:善者不来,来都不善。潘娘娘此来必有玄妙,我必顺如此如此,这般这般……想到这里,派人看守潘洪,带领三班衙役来到大门前。
  大门前停着一辆凤辇,旗幡招展,一大群宫娥太监都板着脸。潘娘娘头戴翡翠珍珠冠,肩披霞帔,上身穿盘龙飞凤袄,下身穿遮天彩霞社稷裙,腰间系八宝玉带,二足蹬九凤朝靴;柳眉竖立,满脸怒气。
  寇大人来到辇前大冖参拜:“微臣接驾来迟,不知娘娘驾到所为何事?”
  潘娘娘说:“你怎么审的潘、杨一案?快快老实说来,不许有半点儿隐瞒!”
  寇大人俱实相告:“杨家忠心保国,却惨遭国丈陷害。微臣正想给国丈动大刑要出口供,为杨七郎申冤报仇。”
  潘娘娘听了,冷笑一声说:“寇卿,你近前来。哀家有话要对你说!”
  寇大人往前走了几步,说:“不知娘娘有何教诲?”
  潘娘娘立时变脸说:“你这个小小的御史胆大包天,竟敢违抗哀家旨意!”
  伸手就朝寇大人的脸打去,寇准连忙闪开。
  潘娘娘随手撕了龙凤袄,摔了翡翠冠,捋下青丝,抓破粉面,大声嘶喊:“寇准你调戏哀家罪该万死,定叫你满门抄斩断子绝了孙!”
  紧接着吩咐太监捆绑寇准。
  寇大人实在忍无可忍,对三班衙役下令:“你们快上前给我打、打、打,天大的祸事由我承担!”
  差人们一拥而上冲了过去,真好像猛虎,谁也阻挡不住呀!一顿乱打把凤辇也约砸了个稀巴烂。
  潘娘娘连闪带躲,一看大势不好,忙喊:“快点儿跑,赶快回宫去鸣冤!”
  这时,围观的黎民百姓又高兴又害怕,把寇大人团团围住,有人劝道:“大人你还是赶快逃吧,潘娘娘回到宫里定会参本,要是万岁准了她的本,大人的性命可就保不住啦!”
  寇大人毫不在乎:“我光明正大,有啥事好害怕的?我还要上金殿面君参本呢!”
 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,忽然有人拉住了他的衣衫,寇大人闪目一看,原来是郡马杨六郎站在他的面前。
  杨六郎语出真诚:“寇大人为我惹下了祸,我替大人上金殿去见万岁。”
  寇大人连连摆手,说:“不必,不必!此事与你无关,你回府等候传讯吧。”
  他说完,又吩咐衙役把潘洪押回监牢。随后转身大步流星奔往金銮殿,要面君参本,为国除奸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