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良与六郎交手杀在一起,两马错蹬之际,孟良坐骑的右大胯上被六郎的银枪扎中,孟良摔下地,六郎催马上前双手用大枪压住孟良的心窝说:“孟良,你不要动!不然,就叫你去见阎王!”
孟良心想:“杨六郎的武艺确实比我高强得多,如今被他打下马,十有八九我的性命难保了!”
于是慌忙高声大喊:“杨六郎你别动手,孟良我有话对你讲,我马失前蹄掉下来,你趁机伤我不服,你是英雄这次把我放了,咱俩二次交战再比高低!”
郡马听了,心中辗转思量:八王千岁和高君保被他们捉住,如今还不各是死是活?我若扎了他,怕给八王千岁和高君保惹来灾祸,我得灵活处事,保护八王千岁才是……
这时候,响起了一片嘈杂的呼叫声、喊杀声,接着山寨冲下来一队喽罗。
郡马一见高喊:“大小儿郎你们听着,尔等再要往前来,我叫你们寨主去见阎王!”
众喽罗立时停下,杨六郎一带战马撤回枪,笑说:“孟良,就按你说和行事!”
孟良啥话不说上了马,大斧一摆往下就剁,六郎忙拧枪往外一拔,双方重新交战。二人杀得又凶又猛,马蹄交错似穿梭,飞尘滚滚,遮天蔽日。
六郎说:“你快放回八王千岁,一定封你高官做!”
孟良说:“杨延景,你休要再罗嗦,我跟宋朝冤仇大,你说这些话白费口舌!”
二人厮杀良久,直到红日西挪,漫天现出晚霞,仍未能分出胜负。
郡马心里着急了:我若胜不了孟良,便救不出八王千岁和高君保,更去不了黄土坡……
就在这时,忽然听见孟良喊道:“杨延景,今天已经不早了。人是铁、饭是钢,一顿不吃饿得慌。咱二人回营吃饭,明日再战?”
六郎只好答应,又说:“我们八王千岁和高君保都在你寨内,只能叫君臣在、不能叫君臣坏!如果他君臣太平无事,你全山人马能保全性命;如果八王千岁和高君保有个三长两短,我要平山灭寇,你们一个也别想活!”
说完,带了三军人马回营。
吃晚饭时,寇大人依然愁眉不展地说:“八王千岁、高王的安危真叫人担心!方才郡马把山贼打落马下,为可不杀,又二次上马交锋呢?”
郡马说:“正因为八王千岁和高王在山上被困,我才不敢杀他,怕给他二人惹来祸端,另外,姓孟的这员将官乃忠臣之后,也是位英雄,我打算设法把他收下。有道是:千军易得,一将难求。如他和那黑脸汉能归顺,那我就有了左膀右臂,何愁不灭北辽韩昌!”
寇准说:“他和大宋仇深似海,岂能投降?”
郡马说:“那孟良不是一勇之夫,乃有勇有谋之人,不会莽撞行事。所以,不会对八千岁和高王下毒手。我们对他,也要见机行事。”
寇准说:“好。那么营中之事,就全由郡马安排吧。”
郡马说:“请大人后营安歇。今夜我还要防山贼来偷营。”
再说孟良回山,叫喽兵严守寨门,在拦山的寨墙上,多加火炮、灰瓶、弓箭手,以防宋军攻山。然后他来到聚义厅,只见焦赞在上面坐着。
孟良想:“大概他早回来了。”
就问:“兄弟你早就回来了吗?”
焦赞说:“二哥,我可对你有点儿看法。”
“什么看法?”
“二哥你平时常说大话、夸海口,今天你和六郎一战,我可全看出来了。要不是你和宋将说好话,大概你也早去望乡台了。除了会放火,你还有什么本事呀?叫我看,你不在饭桶以上,不在饭桶以下,正在饭桶当中间儿。这回我可认识你了,以后别再跟我吹大话啦!”
孟良听完这话,只气得打声怪叫:“焦赞,你真是从门缝看人——把我看扁啦!从筛子底看人——把我看零碎了!我并非输给杨六郎,而是马失前蹄。在当时,杨六郎要扎死我,并不算他真有本领。所以经我一说,他才叫我二次上马交锋。有道是英雄爱好汉,我打算活捉杨延景劝他归山,所以二次交锋我才没下毒手。我有我的打算!”
“噢!你有什么打算?”
孟良说:“杨六郎自以为得胜回营,必然要庆功犒赏!今晚我就趁此机会下山去偷营劫寨!八王和高君保现在何处?”
焦赞说:“押在后山。”
孟良说:“先别杀,等我拿来杨延景一同问罪!”
焦赞大笑说:“你去偷营要带多少兵?”
“一兵不带!”
焦赞说:“依我看来呀,咱们的芭蕉寨是自身难保哇。杨家的枪法天下闻名,六郎的武艺更精,我已经输给他了,你也败在奉承手下,如果杨六郎打上山寨来,咱就是肋生双翼也难飞逃。依我之见,倒不如拿八王千岁去送礼……”
孟良立时大叫:“不行,我去偷营准保成功,你就入心在山上等我吧!”
孟良说:“贤弟,你只管放心,我要单人独马去宋营拿杨六郎。”
焦赞听完,心中暗笑,一撇嘴说:“二哥呀,可别怪我说话不好听,你是掖着个喇叭去耪地,耪得不凶你吹得凶!孙膑下山骑首马……”
孟良打断焦赞的话头,插嘴大声说:“你住口!谁不知孙膑下山骑着的是盘角神牛哇!你怎么说他骑马呀?”
焦赞接着说:“老牛已经告假歇工!”
“为什么老牛告假呢?”
“叫你把它的腿吹疼了!”
孟良说:“焦赞你说和话太难听了,真真气死我也!我一定叫你看看我的真本领,比一比谁行谁不行!”
二人用过酒饭,转眼间已到午夜三更。孟良艺高胆大,一人一马下山前去偷营。忽中北后焦赞叫“二哥”,孟良说:“贤弟不用送行啦!”
焦赞说:“我是为了想多看你两眼,怕你这一去回不来呀!”
孟良一听,火气往上撞,大声喊道:“焦赞,你别给我念丧生经了!快快回山寨睡去,等我拿来杨六郎吧!”
焦赞返身回山去,孟良策马直奔宋营。
不多时,孟良来到离宋营不远的地方,勒住战马侧耳倾听,宋营外一片寂静,心想:这是为什么啊?他又继续走了一段路,来到宋营近处隐蔽身形观察,只见宋营放哨的全都横躺坚卧地睡着了,鼾声如雷,随风又飘来一股酒气。
孟良恍然大悟,“六郎啊六郎,我只当你是才高智广的英雄、久经大敌的好汉,不想却是稀松平常二五眼!难道山下一战你就决定胜算了?你在这里犒赏三军,全不想八王和高君保还被我押在山上,把两位王爷全丢了,还庆的什么功?你岂能想到今夜三更天我孟良来偷营,要杀你一个措手不及!营外这些宋军都醉成烂泥了,我一举斧子,一个也活不成。不过,杀多少也不如抓住一个杨六郎!若是有没喝醉的,见我一杀,他一喊,可就误大事了!等拿住你杨六郎,出营时再杀他们一阵也不晚。”
想到此一催战马,就闯进了大营!
孟良前后左右、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番,只见冷冷清清没有人影,心想:今夜我单人来劫营,可别中了宋军牢笼计!又一想:既然来了就不应该怕,何况说是有计,我也已经进营了,要想退出也已经迟了。想到这里,他抖抖精神壮了壮胆,催马闯进大帐。
只见大帐当中坐着杨六郎,案上有一本摊开的兵书和一盏点亮的灯。再细看一下,杨六郎扶着书案已经睡了,还不时发出轻轻的鼾声。两旁没有一个人,帐外也不见有巡逻放哨的兵。心想:杨六郎你的胆量可真比天还大,你没把我孟良放在心上!刚想要上前活捉,忽然又转念一想:不行,不行,我和大宋仇深似海,你保大宋忠心耿耿!想一以这里,孟良把牙一咬,心一横,大斧一举毫不留情,喀嚓!咕咚咚……人头滚落到地上,这一来反倒吓得孟良战战兢兢。
为什么砍了郡马的人头,反把孟良吓坏了呢?搁谁也得害怕!人头掉下来,脖腔子里不冒血,“哧!”
冒烟。啊?这是怎么回事?不好!其中一定有计。
他刚要催战马往外冲,就听轰隆一声炮响。原来坐着的六郎是草人装扮的,肚子里是信号炮。草人的头和脖子全是药芯子,用铁器碰撞就着!孟良砍了草人的头,脖腔里一冒烟,肚子里的炮就响了。孟良这才知道上了当,就听四面八方杀声震耳:“拿呀!绑呀!别叫山贼跑了哇——”他赶紧飞身上马。刚出了大帐,马就被绊马索绊趴下啦!宋军一拥而上,用挠钩把孟良拉下马来,抹二臂,五花大绑捆上孟良。这时有人大喊:“报郡马爷,山贼已被捉住了!”
一阵鼓响,杨郡马升帐。
书中暗表:孟良所见营外横竖卧的兵士都是草人,草人下边都有个坑,里边藏着真人,等偷看到孟良来了以后,就在草人下打呼噜。所以,即使孟良动手,杀的也是草人。哪儿能拿着真人来冒险呢!
六郎早有令下:如山贼来偷营,放进不放出!听到信炮一响,一齐动手。
杨六郎倒不知道孟良准来,而是防备万一,如果孟良不砍假六郎而去活捉,也会发现是假人,等他往外跑时,三军也不会放他走。三军一喊,六郎当然也就知道了,孟良是逃不掉的!绊马绳、陷马坑,全给他准备好了,结果按计捉住了孟良。
郡马升帐以后,东方发白,天色渐亮。宋军拉拉扯扯把孟良推进大帐:“启禀郡马爷,山贼现已押到!”
孟良站在那里,一言不发,六郎一看,正是白天与自己交战之人。
这时军兵喊威道:“山贼跪下!”
孟良听了,反倒挺起胸膛说道:“我上跪天,下跪地,中跪父母面前行孝。不能跪服宋将!”
六郎听了并不恼怒,叫军兵们退下。
杨六郎在上面细看山贼,虽然被捉住捆绑着,但他的面色如常,一点儿没减神威。心中暗夸这个英雄好汉,恨不得立时收服过来。与他共讨北辽。
六郎看罢忙开口,尊了一声说:“孟寨主,你多受苦了。白天交手,你我未分胜负,说定了来日再战。为什么你说话不算数,夜来偷营劫寨,你不觉得亏理吗!进大帐你就砍我人头,你的心够狠、手也够黑呀!若不是我早有防务,早在你斧下丧命啦!我这一死还不算,我老母还在黄土城被短短人包围,她老人家盼救兵犹如鱼盼水似的,我恨不能插翅飞去解围。没想到路经山寨被你们阻拦,为私仇,误国事,你不辨是非不分轻重,像你这样的做法,谁能钦佩?谁会敬生?还望寨主你快回头,快送回八王千岁和高君保,我们同去黄土坡解围,一起平灭北辽。”
孟良说:“我全家冤仇还没报呢。”
郡马说:“你曾杀官放火,还埋怨谁?”
孟良还是想不通:“我曾盟过誓不保大宋?”
郡马说:“就算你给我个人帮忙行不行?”
六郎用发了话再三规劝,孟良他就是想不通,一个劲儿往外推,这可气坏了两旁的众将,有一位说:“这个不知好歹的山贼,杀了他算了。”
郡马大声喝斥:“哪个大胆敢胡闹?快给我解绑放了孟良!”
有人上前忙给孟良松了绑,孟良惊呆得像个木雕泥像,不知如何是好,半晌无言。后来一想,“嗯,杨六郎不会真放我!要说白天在阵前放我,那是事出有因。今夜我来偷营杀他,进了大帐我就动了手,砍下了他的人头,那人不是草人,他早就没命了!如今把我拿住劝降,我又不没答应,他倒把我放走?这决不是真放!你假放,我真走,走不了再说!”
想至此,他就猛一转身向外走去。
这时,他听六郎说:“三军,把孟寨主的战马和斧子全给他,送他出营。哪个违令刁难,定斩不饶!”
“是!”
孟良出去了。两旁军将可有人不服了:
“郡马爷,您也太大人大义了,这样的混帐东西不能放他呀!”
郡马说:“不对,一来我和他没仇;二来八王和高君保在山上被押,我如对他下毒手,恐给八王爷他们也招来杀身之祸;再说他仇恨官府,是因他全家死在一个州官之手。他也以为并不是官员皆与他为仇。如今我放他走,他准会明白过来,以后会降顺的!”
众人道:“他这人浑天黑地、人事不懂,郡马爷说了那么多好话,他都听不进去
郡马说:“我看他武艺高强,粗中有细,是位英雄,他不会永远这样,他会回心转意的!”
郡马话音未落,有人来报:“启禀郡马爷,孟良到营门上马走出不远,他又回来了。下马扔下斧子,他要求见郡马爷。”
郡马一听暗喜,高兴地说:“有请!”
时间不大,孟良进帐,一见郡马就跪在地下,一连磕了三个响头,大叫:“郡马爷,你真是大仁大义宽宏大量,我万没想到你能把我这罪人放走!我左思右想,我算什么好汉?这样一走,我再也无法见人!我现在再次进营,情愿归降郡马,跟你去黄土坡解救老母。但我不是投降大宋,我吃郡马的饭,不吃大宋的饭!”
郡马听完他的话,心中也暗暗好笑。忙站起来走下虎座,双手搀起孟良,口尊:“英雄,就依你的条件。我很喜爱你的英雄豪气,想与你结为金兰之好,不知你可愿意?”
孟良高兴地说:“我只怕高攀不上!”
“既然你我都愿意,何谈高攀二字?”
郡马说罢命人设摆香案,二人八拜结交。
孟良问道:“双天官大人为何也随营征战呀?”
六郎就把八王挂帅、寇大人为先行以及花园夜访之事,都讲给了孟良。
孟良听完哈哈大笑说:“双天官大人真乃仙也、神也!”
此时天色大亮,寇大人传令大摆宴席,庆贺郡马公收下一位英雄。
饭后,寇大人说道:“如今八王千岁和高君保还在山上,不知安危如何?郡马和孟将军还要早做打算!”
郡马对孟良说:“贤弟,不知何人拿去八王千岁?令人放心不下!”
孟良笑道:“天官大人不必害怕,六哥也不必担心,拿八王之人是我的过命好友,叫焦赞。我们是父一辈、子一辈的交情,我二人占山为王,他听我的。八千岁和高王在后山被押,我已经告诉不要杀。既然寇大人不放心,六哥你跟我上山去找焦赞。一来叫他也投降六哥;二来去迎回八王和高王,你看如何?”
寇大人说:“但愿你们马到成功,和八王千岁、高王平安而归!”
孟良道:“大人只管放心!”
说罢,他和郡马二人跨马上山。边走边谈,六郎问:“贤弟,山上共有多少人?”
“六哥,有五百大枪队,五百斧子队,我和焦赞各领一队,共有一千人!”
“这么多人怎么为生呢?”
“不瞒六哥说,一来是种了些山田,能收些粮食、瓜果;再有就靠打劫赃官恶霸、土豪劣绅和过往官商,山上的吃喝倒是富足有余呀!”
二人边走边谈,不知不觉来到寨门。
孟良喊道:“儿郎们快去送信,叫我那焦赞兄弟快来迎接六哥!”
话音未了,寨门大开。斧子队众喽兵齐见过孟良说:“大寨主,不好啦!二寨主带着大枪队离开芭蕉寨不知去向。我们拦挡不住,正在这里等候大寨主您哪!”
孟良一听:“哎呀!不好!六哥,咱们快上山!”
等孟良带领郡马来到后山寨,叫人打开囚房一看,只吓得孟良和郡马目瞪口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