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家将全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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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8回 杨六郎装病躲避杀威棒 柴郡主登堂斥责云南王

  任秉一心想代替郡马过堂,以躲过摔堂问案时的一顿杀威棒,避免损伤郡马的身体。这可急坏了杨六郎,上前紧紧拉住任秉的手说:“贤弟,不要慌!六哥我的身体还算可以,挨打二百杀威棒不碍事,我怎能忍心叫贤弟去替我挨打呢?我一人做事一人当,此事六哥就这样定了,无须你我再商量了。贤弟如果习决意非要前去代替,六哥我只好拨剑自刎了。”
  立时难坏了任秉,急得他搓手跺脚又捶胸,接着问王府旗牌官董铁锤和宋铁棒:“充军之人是不是全都非死即伤?有没有上过堂不曾挨打的?快快对我仔细地说。”
  董、宋二人说:“任大哥别着急,告诉你,有上堂不挨打的。云南王有三不打:十二、三岁的不打;七八十岁的不打;有病的不打。除此三种外,其他的充军之人都要打!”
  大家听了,全都眉头紧皱,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。
  忽然,董铁锤说:“能不能叫郡马装病过堂?叫二位贵差找半扇门板就行。让郡马躺在上面,用黄颜色把脸涂涂。云南王最怕得瘟病之人,怕传染上他。过堂时就说郡马得的是瘟病,云南王就不问了。只要第一堂过来,押到了狱中,云南王就不理这个茬儿了。到那时咱们再想办法,也就容易啦!”
  大家一听,觉得这个主意挺好。
  任秉问:“二位贵差,你们能帮这个忙吗?”
  二位解差说:“你们众位都这样仗义救郡马,我们也很感动!郡马爷是国家的顶梁柱,百姓的救命星。为了救郡马爷,我们二人情愿上刀山,下火海,死而无怨。请大家放心,你们商量怎么办,就怎么办!”
  大家听了非常高兴,都说:“多谢二位啦!郡马,那就请您装病吧!”
  郡马摇摇头说:“众位弟兄,我本是三关大元帅,虽然不算名将,也是堂堂男子汉,怎么能怕死装病呢?万一被人看破,我还怎么活在世上?多谢众位替我杨延景着想。可是,这个办法使不得!”
  几个人一听,都用眼看着仁堂惠,不知道怎么办好。任秉说:“六哥,现在只有这两个办法:一个就是小弟替你领这二百杀威棒;一个就是六哥你装病。六哥,我知道你一贯做事光明正大,当然不愿意装病,不过,现在六哥还就得这样做。你应想一想,上有年迈苍苍的高堂老母,下有两个侄儿尚未成人,你真要死在杀威棒下,谁来照管他们?就算六哥你不要家了,还要想想北辽的敌兵!有你在,他们就不敢反;没有你,他们必要进攻中原。无辜的黎民百姓,又要落在水深火热之中!六哥,你不为自己,也要为大家着想。你再不答应,小弟就与你跪下了!”
  任秉跪下就磕头,苦苦哀求郡马装病。
  郡马此时心里实在难以忍受,拉起任秉,眼泪止不住地哗哗直流。
  几个差人也齐声说:“郡马公,装病之事外人不会知道,请您不必为此担心。如果您不装病,任大哥也必然会替您去投案的。”
  任秉说:“六哥待我天高地厚,我理应为他分担忧愁。”
  此时,恰好柴郡主走进来,后面紧随着姜氏和小宗勉。
  郡主说:“方才你们说的话儿我都听见了,大家的主意很有道理,装病是为了躲过无情杀威棒,是权宜之计,不会丢人脸面。过堂时,请马我母子也带到堂口,对郡马的凶吉也好听个明白。万一装病的事儿露了馅了,郡马的性命也就完了,我也好带宗勉上堂把尸体收殓。郡马呀,你应该这样做,不要叫朋友们再犯忧愁了!”
  姜氏也说:“六哥,请您答应我们的请求吧!”
  郡马此时实在无奈,只好点头答应。这一来大家全高兴啦!
  任秉问董、宋二人:“云南王审这样的案子,几天升一次公堂?”
  二人答:“每月开三次:初八、十八、二十八。今天是八月二十五,还有三天就是升堂的日子。如果三天后不递公文,就等到下月初八。”
  郡马说:“那就再三天后吧,不要拖啦!”
  大家一商量,早晚也得过一堂,过完堂把郡马一发落下来,董、宋二人就可以把郡马送到任府,也就没事了。于是就定好二十八日过堂。
  任秉说:“到那天,董、宋二位贤弟有什么要紧的事也得在堂上顶替!”
  二人说:“那是当然了!往上转递公文就是我二人,不顶着还行?”
  任秉说:“六嫂母子要去听堂,你们也得提前想好办法。”
  二人说:“没关系,到那天叫她母子跟着一块去就行。到了哪儿,我们给安排一个地方就是了。”
  任秉说:“好,那咱们就这样办!”
  说罢,留董、宋二人吃过晚饭,然后二人各自回家。任秉给郡马夫妻安排了住处,安排了一名家人伺候。
  姜氏和郡主自是万分注意,因为郡马和任秉不好辨别,各人生怕认错了自己的丈夫!后来干脆叫任秉说南方话,这样就好分清了。郡马虽然不会说南方话,可是完全能听懂,只是姜氏和郡主不再跟前的时候,两个人才说北方话。
  郡主和姜氏两个人也很投脾气。郡主说把宗勉给了姜氏,姜氏也知道杨家府上少男儿,哪能真要?
  这三天里,两个解差也住在了任家,任秉每日热情招待。
  转眼三天已过,到了八月二十八日。六郎表面上很镇静,心里也有些不安。任秉夫妻和郡主全都替郡马担心。这天的早饭,谁也吃不下去,郡马为了过堂,才多少吃了点儿。
  任堂惠叫家人找来半扇门板和旧被褥,用黄颜料冲了水叫郡马把脸洗黄。郡马觉得真是脸上无光,可是也毫无办法,只得平身躺在半扇门板上,用被子盖好。
  任秉一看,虽然六哥的脸黄了,但还不象病人的样子。就到后边的祖先堂里,把平时烧的香灰抓来一把,给郡马的脸上、脖子上又抹了抹。郡马也豁出去了!
  准备完了,二位解差说:“咱们走吧!”
  任堂惠人熟地熟,领路在前。二位差人抬着门板,郡主母子跟在后边。
  郡马说:“二位贵差,叫你们辛苦啦!”
  二人说:“六爷说得哪里话?”
  王府离人家不远,走的时间不大,就来到王府外,府门还关着呢。大家就在府门旁停了下来。二位差人也把门板放下休息一会儿。时间不长,府门内三通鼓响,接着又是三通炮响,府门大开。里边一阵吆喝,中军官、旗牌官、以及众将官在大堂见了王爷后归班站立;随后有辕门官、听事官、传宣诸将五营四哨各位副将堂上伺候。
  云南王坐在堂上,两旁众将有的顶盔挂甲,有的穿青挂皂,有的短衣打扮,个个威风八面。云南王头戴三扇王帽,身穿蟒龙袍,足蹬朝靴,两道粗眉,一对大眼,鼻直口方,五缕长髯,真是精神百倍、面带杀气。堂上刀枪林立,十分威严!
  云南王两眼一扫众将,不见董铁锤和宋铁棒,刚要发问,二人匆匆忙忙走上堂来,参见了云南王。
  因为他们二人是云南王的爱将,来晚了一步,云南王也没追问。怎么来晚了呢?来得不晚,在外边办了点儿事。什么事呢?把郡主母子领进府来,叫娘儿俩站在影壁墙后。大堂问案时也能听得见,也能偷看。两名解差把郡马也放在影壁墙后了,把文书交上去。投递官今天一共接到三份文书,接完以后转身到堂上来。
  董铁锤站在堂上,准知道这其中就有郡马的那一份文书。真是事不关心,关心则乱!他没等云南王吩咐,就急忙迎了下来,接过了文书。他眼快手快,把这几张一翻,就看见了郡马的那一张,当时心里很不安。因为每次接公文,最少也有十几份,今天才三份。有心把六爷这张放上面,又怕王爷从上往下看,那就是第一个要拿六爷开张;如果把六爷这份放在第三张,又怕王爷从底下往上拿;要是夹在当中,又怕云南王抽心看!
  董铁锤这一犹豫,云南王在座上也起疑心了:“今天董铁锤有什么毛病不成?为什么这样嘀嘀咕咕的?”
  就叫:“董铁锤,拿上来呀?”
  董铁锤心里一慌,听天由命吧!就把六郎的这张往下边一放,急走到云南王的面前,双手奉献。
  云南王接过来,没从当中抽,也没从底下拿,而是拿起了上边的一张。拆开一看,是河南来的犯人。犯人叫李军,三十多岁,因拦路抢劫行凶伤人,被充军五年。喊堂的嗓音洪亮:“河南的解差,把犯人带上来!”
  这一声喊,在堂口影壁墙后的柴郡主、任秉和宗勉心里也使一惊,担心犯人上堂这二百杀威棒!郡马更是心神不安,又听堂上道:“跪!”
  云南王的手下人,早把犯人从解差手里提过来,老远的就摔在堂上,这叫摔堂问案。任秉和二位解差全都吓了一跳,就听云南王下令:“拉上杀威台,打!”
  只听堂上传来“啪、啪、哎哟、哎哟”的声音。后来挨打的喊声变得似鬼哭狼嚎,再往后就听不见嚷了。时间不大,只见差人把这个犯人拖下堂来,已经死了。
  下边又听叫带山东的犯人,和第一个一样,活活打死后又拉出了公堂。
  第三个就是杨郡马了。二位解差心想,是福不是祸,是祸难拖过。
  郡马对任秉说:“贤弟,六哥如有个好歹,就请你费心把你六嫂母子送回京城。”
  任秉道:“六哥别说了,叫别人看出来就不好了!”
  小宗勉道:“任叔叔,我爹上堂,他们也是这样打吗?”
  任秉说:“不,你爹有病,云南王不打有病的。”
  此时,就听里边有人喊:“汴梁解差带犯人上堂!”
  二位差人没动郡马,先走上堂来施礼叩头说:“我们是汴梁来的解差史金山、唐玉林,只因犯人杨延景由汴梁发配到云南的路上,水土不服的了瘟病,十分严重。自己不能行走,王爷要审问,只好由我二人把他抬上来。”
  二人说得理直气壮,云南王看了看两名解差,然后说:“好,把犯人抬上来!”
  二位解差下了堂,抬着郡马走上大堂。
  这时可吓坏了堂外的柴郡主,任秉也吓得两眼出神。小宗勉两的紧紧抓住郡主的衣衫,泪流满面不敢出声。
  解差抬着杨六郎上堂几步就站住了,禀告说:“报王爷,他患瘟病不能靠得太近。”
  董铁锤、宋铁棒赶忙说:“放下,放下!别往上抬了,你们还不知道王爷最讨厌这种病吗?”
  解差二人把郡马放在地上,上前走了几步,躬身施礼说:“下边躺着的是犯人,请云南王发落。”
  云南王在座上低头往下一看,见下边放着一扇门板。本不当问,他也要问,想看看是真病还是假病?双眉紧皱,面沉似冰,折了一下案桌,大声说:“董、宋你二人休要多管,孤王今天问案不管他病人不病人!”
  这句话出口不要紧,可把二位解差吓得掉了魂!董、宋二人的脸也变了色,暗叫:这下任兄白托我们了。谁想到云南王今天心情不顺,面带怒色,有病没病也不分。如不验病,只是苦了郡马一人,若干验出是假病,那我们可就大祸临头啦!这才叫:越怕越扎手,,越怕越出事。
  云南王开口又叫差人:“二位解差!”
  “有。”
  “我来问你,杀人犯杨延景他得的什么病?”
  “回王爷,他得的是瘟病。”
  “怎么得的?”
  “一路上水土不服。”
  “你二人为何没得呢?”
  “王爷,这就不好说了。我二人经常走南闯北,已经习惯了。”
  王爷说:“抬过来,我要看上一看!”
  “是。”
  二位解差忙下去把郡马抬上来了。想不抬也不行了,再一嘀咕就更坏了!把六郎抬到王爷的桌案前边放下。
  郡马暗想:“看来云南王非检验不可了!王爷一看准露馅!任贤弟呀,王爷看出来一追问,我们谁也跑不了啊,我六郎该多丢人哪!”
  云南王走下来了。这一来可把董、宋二人吓得全转向啦!怎么办?一点儿办法也想不出来!影壁墙后,早把任秉、郡主和宗勉吓得出了一身冷汗。只见云南王下来,从上到下打量郡马,对二位解差说:“他的脸真够黄阿!”
  二位解差说:“他原来不黄,一得病才黄的!”
  云南王又仔细一看,啊!发现脖子上有香灰,“解差,要说实话!他是真病,还是假病?”
  二位解差也豁出去了:“我二人为郡马爷,死就死、活就活。事已如此,怕也没用!”
  就说:“王爷,他确实有病!”
  “好,我来问你们,他这脖子上的香灰是哪儿来的?为什么抹香灰?说!”
  “这没有什么奇怪的!他得了这种病后,过府府不收,过县县不留。我们有店住店,没店房时就住在破庙里。我们俩躺在供桌上,他躺在桌下。夜里我一不小心,把香炉碰掉了,没砸着犯人,可是弄了他一脖子灰。”
  王爷点了点头:“你们说的是实话吗?”
  “一句瞎话也没有!”
  “如果要有呢?”
  “那就请王爷给我二人定罪,给什么罪,就领什么罪!”
  董铁锤、宋铁棒听了,佩服这二人的嘴茬子真硬,也算是铁嘴钢牙啦!
  只听云南王冷笑了三声:“来人哪,打盆洗脸水来,在公堂上给他洗洗脸,我再看看!”
  董、宋二人,两位解差和影壁后的人全都吓傻了!
  差人们打来洗脸水,谁敢拦住不叫洗呢?王爷不叫董、宋二人洗,也不叫解差洗,就叫打水的差人给洗。
  差人怕病传染,硬着头皮给六郎洗脸。嗳,水变黄了,脸变白了,郡马是白脸,一害臊,脸又变红了,真是红里套白、白里套红。
  云南王一看,啊!“解差,你们还有说的吗?”
  二人低下了头,默默无言,单等领罪。
  王爷归座,看了看董铁锤、宋铁棒:“你二人和犯人又是什么关系?为什么要保护犯人?你们和两个解差又是怎么认识的?要给我讲?”
  董、宋二人说:“王爷就不必多问了,要杀就杀吧!”
  二人心想,事已如此,不能再把任秉牵连上啊!
  王爷又问解差,二人也不回答。云南王吩咐把四个人绑上。郡马此时忍不住了,站起身来,口尊:“王爷,我一人犯罪一人担,不能叫朋友们受连累!该打就打,该杀就杀,与他们无关!”
  云南王说:“好,看来你认识我王府的人也不少啦!一定是你财大势大,买通了大家!也罢,把来犯按在杀威台,先打二百杀威棒,打完了再问。只要是和犯人有关系的人,一个也跑不了!”
  有人过来抓住郡马。那位说了,郡马那么大本领,能叫几个差人抓住吗?他不能动手。因为是皇上给他定的罪,如果违抗,等于不遵王法。六郎就是这么一个愚忠之人!
  差人把郡马按在了杀威台上。四个被绑之人齐声喊道:“别打他,打我们吧!”
  王爷大怒:“别忙,打完他,就打你们。想躲过一个比登天还难!”
  四个人一听,这回郡马爷可完了!死不了,也得残废了!
 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影壁墙后有人高喊一声:“不能打,冤枉啊!”
  这一声,杀威台的差人愣住了,云南王也愣住了,叫差人:“先别打,看看什么人喊冤?”
  差人下堂看完,回禀道:“报王爷,是一位妇女领着一个小男孩,哭成了泪人,要见云南王!”
  王爷说:“有冤叫他去府县衙门,孤王这里不理民讼!”
  差人去不多时,又回报:“这妇人不走,一定要见王爷。如果王爷不见,母子俩就要死在堂下!”
  云南王听了莫名其妙。两旁众将齐上前见礼:“王爷,您还是问问吧,可能她有莫大冤屈,不然,也不能要死在堂下。”
  云南王平时最可怜小孩,一听众将之言,就叫杀威台上的人先别动手,把鸣冤的女人带上堂来。
  任堂惠在下边等着。郡主豁出命去了,带着宗勉走上了大堂。
  小宗勉跟着母亲走上大堂,云南王闪目留神细看,这个妇人气宇不凡。只见她:头上的青丝黑中透亮,盖世无双的花容月貌,身穿天蓝色的衣服,身边的小男孩年纪在十岁上下,边走边哭令人伤心。母子二人来到堂上,施礼拜见。
  王爷对母子二人说:“你俩不要啼哭,我问你:家住哪个州、府、县?为啥收冤枉?把害你的人对我讲,孤王给你做主!”
  郡主闻听火冒三丈,柳眉竖立、杏眼圆睁,大声说:“我告的就是你这去南王!”
  一句话,震得堂上众人胆战心惊,暗说:这个妇人好大的胆量!
  那个说:“这母子两人找死!”
  这个说:“这里面定有隐情!”
  此时,云南王心中很不平静,又是气又是好笑,没想到她要状告本王!便问:“你告孤王犯了什么罪?”
  郡主说:“我告你不该无故伤害人!充军犯他并没有犯死罪,为什么你一连在公堂上打死二人?我和杨延景是夫妇,这孩子是我的小儿子。我丈夫没病难躲杀威棒,是你逼得他无奈才装病的!你是除非有病才免打,没有办法,我只好把丈夫的脸抹黄装病人。充军这人没有死罪,你随便打死人就不应该!执法就不该再犯法,为人做事总要有点儿天地良心吧!”
  问得云南王无言答对,就问:“这妇人你叫什么名字?家住何地?”
  郡主说:“我家住汴梁天波府,我丈夫是郡马杨六郎。我从小生长在南清宫八王府中,名叫柴美蓉,我的长兄就是八王千岁赵德芳,我是他的御妹柴郡主,如今我随丈夫发配来昭通府。今天王爷升堂问案,我就带着小儿听堂来了。”
  此时,郡主把来由说了一遍,惊动了上座的云南王,他悲喜交加,离开虎座下来紧忙搀起郡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