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侠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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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回 立松棚英雄大聚会 设镖局统辖十三省(3)

  第三招双锤一抖,奔于面门,胜爷又一闪身,三招六锤俱空。
  大寨主说道:“姓胜的,为何三招不还手呢?”
  胜爷答道:“俺胜英垂暮之年,鬓发已苍,每逢会战英雄,先让三招。”
  大寨主韩天祺说道:“不用你相让。”
  胜爷听罢,随手压刀。
  此刀未曾离鞘,一抽刀,那刀真金钢口,咔啷啷一声响,蓝汪汪的蓝油,紫微微的鱼鳞。此刀明似水,杀人不见血,爱杀人,更慈善,专把世上不平管。大寨主韩天祺第四招八锤,挟肩带背;胜爷刀法还招,绷、扎、窝、挑,神出鬼没。众群雄观看,老胜英刀法绝伦,名不虚传,耳闻莫如眼见。但有一件,胜三爷好货不贱卖,不过略施小艺而已。此时心中思索,来到聚义厅之时,三言五语,将三太绑绳解开。我叫他西北角站立,因他是少年青春,学而未成。虽然他刀镖在身,聋子的耳朵,是个摆设。此战场三太不能动手,就是我一人敌群贼,战得工夫大了,怕我气力不敌。为何不使个人前显耀,鳌里夺尊?见贼人双锤一抖,正打心窝,胜爷闪身躯,让过九节练子锤,用刀一剪大寨主双手腕。二寨主观看,心中暗想;我兄长大寨主双手要断!刀离大寨主胳膊半尺有余,胜爷一反手腕,一偏刀顺着抽将下去,正打在大寨主手腕之上。大寨主疼痛难忍,一甩手将九节练子锤抛于尘埃,两手腕肿起一指多高。胜爷又随手横着一刀,奔大寨主面门之上。未及沾皮肉,只听那刀刷啦一响,一股寒气,大寨主一闭眼睛,心中说道:“我命休矣!”
  刀刃离面门切近,胜爷撤臂抽刀,道:“你我素无仇恨,我不肯伤你的性命。”
  二寨主说道:“兄长退下来,军家胜负常理。”
  二寨主说罢,甩青绢大氅,背后套挽手,压四楞镔铁锏,说道:“胜老达官,我奉陪走上几趟。”
  胜爷答道:“二寨主请上招。”
  头一招双插花,奔于鸭尾巾绒上。胜爷脚尖一滑地,闪出六尺有余。第二招玉带围腰,照定胜爷双肋便打,胜爷纵起有六尺多高。第三招一只点面门,一只点华盖穴,那锏一寸多圆,一寸多宽,见楞见角,如点上一只,必然骨断筋折,胜爷脚尖一滑地闪开。连让三招六锏,二寨主韩天魁说道:“明公,因何不还招呢?”
  胜爷说道:“每逢会战英雄,必让三招。”
  二寨主说道:“明公不用相让。”
  双锏再递招,胜爷用刀接招。双锏分量太重,招术是上绷下砸,里撩外滑。胜三爷刀法精巧,招数出去七面清。这一招出去,刀尖、刀背、刀柄、刀刃,落刀盘,献刀把,明看灯笼穗,一刀出去真是七面见清。但有一件,不许敌人兵器砸在刀上。如若碰在刀上,刀一撒手,可就污辱了一世英名。战够二三十个回合,胜爷便回光反照,绝命三刀。
  头一手独龙探爪,扎二寨主胸前,刀划两肋。二寨主一看,刀背朝上向下奔于胸口之上,二寨主双锏一挡,使了一招,分金锉骨。胜爷用真假虚实玄中妙,双锏将对上刀,胜爷将刀撤回,双锏落了空。胜爷一扬手腕,裹手一刀,二寨主低头不及,胜爷暗暗高抬贵手,只见头大一物落在尘埃,原来是二寨主青缎色壮帽,内里青绉绸帕,被胜爷一刀削落,发髻蓬松。胜爷撤刀,向怀中一抱叫道:“二寨主,承让,承让。”
  二寨主黑脸面一红,说道:“胜老明公,刀下留情,我甘拜下风。”
  二寨主仓皇而退。
  三寨主秦天祥站起身躯,甩大氅叫道:“胜英不必卖狂!我三寨主与老儿有杀族兄之仇。我乃太仓州人氏,我近门当族兄长秦天豹,跟你歃血为盟,老胜英嘴甜心苦,镖打我的族兄秦天豹,当时废命,使我当族嫂嫂苦守孤孀十数余年。我侄儿刻下二十余岁,已然长大成人,必要子报父仇。今天仇家对头见面,秦三爷焉有不报仇之理?老胜英你看看这是什么所在?”
  胜三爷捋髯冷笑,说道:“你拿着你们二郎山当铁壁铜城,虎穴龙潭,刀山油锅?据我姓胜的一看,不以为然。小山不能居虎豹。寸尺之山,焉能居虎豹?浅水半尺之深,焉能隐蛟龙?我姓胜的刀一点,二郎山弹丸之地,何足道哉!”
  三寨主背后伸手,亮出大朴刀,说道:“胜英何必动唇齿之才?今日有秦三爷没有胜英,有胜英没有秦三爷。咱二人强存弱死,真在假亡!”
  秦天祥亮刀,奔胜爷头上砍来,胜三爷忙一闪身,贼人又拦腰一刀,胜爷脚尖一滑地闪开,胸前紧跟着又扎了一刀,胜爷也躲过。胜爷道:“秦老三,你是抢少妇的正凶,本不当让你三招。我看在我死去的秦八弟面上,你们是当族的兄弟,关顾着苦守孤孀,我那守节的八弟妇,故此让你三招。再要动手,我要得罪啦。”
  贼人挟肩带背,对着胜爷又是一刀,胜爷鱼鳞紫金刀急架相迎。论说那秦天祥刀法很高,但有一件,好货就怕样子比。这些绿林人都是行家,胜爷刀递出去,招招式式,抬胳臂递腿,无一处不绝妙。众群雄观看,胜爷比三寨主刀法,高之千倍。人言胜英刀法绝伦,真乃名不虚传。二人战至二十余合,贼人刀劈胜英之顶门,老英雄一低头,往里一跟步,一矮身躯,往里又一进步,一翻左手,将贼人刀盘让过去,捋住刀把及手腕,往怀中一带,贼人连刀带人,跟进胜爷身前,此时胜爷右手之刀,要扎要砍,随胜爷自便。刀在贼人的壮帽上一晃,随把刀往回一撤,抬右腿,照定软肋梢上用脚尖一点,左手放过贼人刀把手腕,贼人往后一仰身形,朴刀抛于尘埃。
  三爷说道:“秦老三,你逃命去吧。白昼劫抢行路之少妇,这样官司你打不起。”
  秦天祥叠腰站起身形,说道:“老胜英,我与你誓不两立!”
  遂转身躯往南便跑,跑到兵刃架子前,提出一条花枪,转身再战。胜爷思索:本山的三寨主,他是脸面挂不住呀。再来交战,我看他枪法如何?贼人使花枪用招,一点眉心,二撩阴,三扎盘肘,四分身,吞吐撒放,撤步抽身。
  胜老者看他使了几枪,知了门路,胜三爷暗忖:我这口鱼鳞紫金刀专克青白蜡杆子。看贼枪刺心窝,胜爷闪身,遂用刀一错那花枪,花枪断去二尺余长,连枪尖带赤缨白蜡杆落地下二尺多。贼人一怒,将多半截枪杆子一抖掉过头来,一裹手用枪柄照定胜爷右太阳穴打去。胜三爷低头闪身,刀刃向外一推,就听哧的一声响,又削折白蜡杆二尺来长。贼人又用棍招泼风十八打,庄稼六棍,对胜爷一棍跟着一棍。胜爷又裹手一刀,又将蜡杆削去一尺余长。贼人遂将蜡杆当作木棒使用,照定胜爷打去,胜爷翻手一刀,又削去一尺余长。贼人的枪杆剩了二尺余长,还要死战。胜爷跟步翻背一刀,对着贼人左肋梢下去,贼人将枪杆一立,胜爷刀刃已到肋际,二尺来长的杆子,一分两断,刀刃将英雄带抹破。为什么将英难带抹破呢?皆因胜爷暗施慈悲,不肯伤他性命。胜爷将刀抽回时,遂叫道:“秦老三,逃命去吧。我的刀到你肋上时,我要不撤刀,你已腰断两截了。我念其与你族兄秦天豹歃血为盟,八拜结交,不肯伤害你的性命,你逃命去吧,不必恋战啦。”
  秦天祥高声喊叫:“有胜英没有我秦三爷!”
  转身往南,又奔兵刃架子而去。胜老者掀髯大怒,心中暗道:“我姓胜的但得容人且容人,容至再一、再二、再三、再四,此贼仍不识时务。我看这个战场,不杀人镇不住群贼。我与此贼,今生之对头,来世的冤家,我要再让,叫我徒弟三太看着我太软弱啦。”
  遂一声呐喊:“无知的匹夫,看刀!”
  对贼人后腰就是一刀,贼人往西一闪。胜爷这刀本是虚晃,容他往西一闪身,只见挟肩带背,又是一刀。
  鱼鳞紫金刀起处,红光崩现,鲜血淋漓。这刀俗名叫王瓜拌葱,大斜碴,筋骨皮肉,迎刃而过。胜爷赶紧撤刀,纵出一丈有余。
  杀人不沾血,抬腿在靴底下,三擦鱼鳞紫金刀。擦毕往怀里一抱道:“众位寨主可曾看见?我可让之再再,我不得已而为之。”
  此时二寨主低声跟大寨主说道:“三弟也是逼迫人家太过,你我弟兄无言与人家对答。”
  四寨主在旁一看,不由得气往上撞,一甩大氅,背后抽出一把雁翎鞘锏式钢刀,冷森森耀人眼,明亮亮透寒胆,一步跃过道:“胜老达官,我们为首的拜兄弟四个,汝已战败我家大寨主,二寨主,力劈我之兄长三寨主,我要与我三哥报仇。”
  胜三爷观看此人,面如白玉,一身吉祥白的衣服。胜爷笑道:“大寨主二寨主已然相让,三寨主抢人家有夫之妻,理当死于非命。此时就剩四寨主一人,大厦将倾,独木难支。像足下你,不贪淫,不好欲,不杀人,不放火,曾闻你冬天穿雪青绸子吊面皮袄,夏令天拿团扇穿两截大褂,是一位仁义的英雄。姓胜的刀快,不能伤你少年豪杰。你如不相让,也是徒伤和气。我敬你是位英雄,算我胜英承让了吧,承让了吧。”
  四寨主听毕,臊得玉脸通红,脑筋崩起多高来,说道:“胜老明公,你是屈己从人。但而有一件,我大拜兄,二拜兄,已然甘拜下风,三寨主已死,我要不奉陪动手,叫绿林人谈论起来,岂不笑破唇舌?叫人家说,为首的四人,大寨主、二寨主已败,三寨主被胜老者一刀劈死,四寨主不敢动手,岂不叫人耻笑我柳天真怕死贪生,畏刀避箭?我与你动手,你不伤我,我也不承情;我要伤了老达官,不算我意狠心毒。”
  胜爷听罢,哈哈大笑:“寨主说话,真是口应心,真乃英雄也。柳寨主,在我姓胜的致命处砍来,一刀要伤了胜英之命,不怨寨主意狠心毒,怨我胜英经历不到,学艺不高,寨主自管放心。胜英就是三只金镖,甩头一子,鱼鳞紫金刀一口,别无他物。我的兵刃暗器,如要伤寨主,是点到而已,略受微伤;要把寨主伤重了,胜英就是匹夫之辈。”
  四寨主说道:“胜老者你不伤我,我是绝不承情。”
  说着话,摆刀就砍,胜爷又连让三刀。
  第四刀鱼鳞紫金刀急架相迎,两口刀上下翻飞,各使平生艺业。
  胜老者观看,四寨主虽然年轻,刀法绝妙,看他年纪二十余岁,天然的奇才。就应了那句话啦:将相本无种,男儿当自强。有志不在年高,无才空活百岁。二人战了四十余个回合,胜老者腹中思忖,逢强者智取,遇弱者活擒。胜爷想到这里,故意刀法一乱,步眼一散,虚晃一刀,纵出圈外叫道:“四寨主杀法骁勇,胜英力不能敌。”
  四寨主说道:“胜老者衣服皮肉没有受伤,未分胜败,某家要追赶!”
  追出数丈之远,追至离着胜爷丈数来远时,燕云快靴一点地,又纵进八尺有余,柳寨主胸前离胜爷二尺有余。柳天真手起钢刀落,耳轮中就听澎的一声响,红光皆冒,翻筋斗栽倒尘埃。不知胜老者性命如何?你道,原本是胜爷败中取胜,反臂一镖,说一声:“着!”
  一晃镖奔于面门,四寨主一闪身,胜爷一低手腕,那镖恰打在柳爷左腿上。胜老者十成力量,用了三成,打的还是串皮镖。四寨主柳天真往后一仰身,刀尖一点地,一挺力量,肉皮一凸将镖崩出。
  皆因为胜英打得轻,是串皮镖,故此一挺劲,将镖给崩了去来。
  胜爷弯腰捡镖,在靴底下擦一擦血迹,将镖带在囊中,刀往怀中一抱说道:“四寨主多有包涵,我胜英暮景残年,已届古稀,眼目昏花,收招不住,误伤贵体,寨主多多恕过。”
  四寨主控背躬身说道:“胜老明公,镖下留情,如打在肚腹肾囊之上,焉有我的命在?你这一镖,指教我成人,我要早与明公会过面,我也不至于身入绿林道。从今后绿林之中,没有我柳天真,在下回归故里,以庄农买卖为业。”
  又叫道:“大寨主、二寨主,小弟非是怕死贪生。胜老明公以大义劝人,我也不用银盆洗手,从今后改邪归正,弃暗投明。你我弟兄,青山不改,翠竹常存,他年相见,后会有期。如再见小弟,庄稼买卖地去见,绿林道算没有小弟柳天真了。”
  说着话,英雄一转身,由西角门,只见一道白线,回归故里去了。胜爷捋髯大笑两声道:“这才叫知己知彼,知进知退,真英雄也。”
  胜爷抱腕当胸道:“大寨主、二寨主,这不算胜英的本领,这算诸位寨主相让。三寨主已死,四寨主已走,二位寨主把高双青献出来,与黎民百姓除害,整理我们的门户。你们大众,分散金银,回归故里去吧。”
  二寨主韩天魁低头不语,大寨主低声叫道:“贤弟,就这样散山吗?十数佘年之山寨,非为容易。单打独斗,你我不是他的敌手,五六十位宾朋,你我弟兄二人,与他一齐动手,决不善舍此山。”
  遂吩咐众寨主亮家伙齐上,群寇各把兵刃亮出。此时三太在西北角站立,一看五六十号江洋大盗各自逞强,我的老师这样年纪,焉能敌得了这群贼寇?遂抽背后朴刀,要想帮助恩师动手。刀刚离鞘,胜爷叫道:“三太,休要逞强!在一旁站立,老夫独斗群雄。”
  你道,胜爷为什么不叫三太动手呢?皆因他学业未成,恐怕敌挡不住群贼,怕有性命之忧,因此拦阻三太。胜爷拦住三太,遂叫道:“众位寨主,我是前来救人,与众位并无仇恨,抢少妇之秦天祥已死,与大众无干。天作孽犹可违,自作孽不可活。你们众位,依仗人多势众,在下我不能瞑目受死,只怕钢锋起处人头滚,鱼鳞紫金刀到处鲜血崩;怕是削瓜切菜,血溅聚义厅。你我大家素无仇恨,难道说众位家中没有妻儿老小吗?我既来此,哪怕你们人多?实无杀命之仇,众位请看,我鬓发皆白,残年无多,不必强存弱死。我与众位比一宗两不伤损之战法,就你们月台上这个铁香炉,此炉重有四五百斤,以此物赌输赢,将此香炉举起来,走多远出去,原放旧处。如有比胜英走得远者,也放在原处,我胜英甘拜下风,我师徒自备其缚,让众位寨主杀害,岂不美哉?”
  众群雄一听,看胜爷偌大年纪,面上皱纹堆累,说道:“胜老达官请你试一试吧。”
  胜爷走至铁香炉前,左手往后一背,右手伸开虎掌,在头层底下,单手一托,一掀银髯。你道,真所谓内练一口气,外练筋骨皮。胜爷运动平生之力,将炉托起,离地约有三尺余高,前进三步,后退三步,然后将香炉轻轻仍放旧处。银髯一掀,气不涌出,面不改色。
  胜老英雄抱拳说道:“哪一位寨主也能如此,我胜英甘拜下风。”
  众群雄面面相觑。有人说:“哪位寨主能够这样托起香炉?”
  大家俱都摇头摆手,低言说道:“胜老者这大年纪,真是年老筋骨壮。我山中有二位能有此力量,三寨主已死;于尘埃有此力,但被胜英徒弟破了金钟罩,在床上养伤,行动尚且不能。其余者并无如此力量。”
  胜爷抱腕当胸,说道:“大寨主,二寨主,众位朋友;这不是姓胜的能为,众位这算相让胜英。你们大家回归故里,一家老少欢欢乐乐,岂不胜似绿林道吗?大家落个奉公守法,逍遥自在,岂不美哉?”
  二寨主低声叫道:“大寨主兄长,胜老者并非是以强暴压力用事,不如哈哈一笑,你我散去吧。”
  大寨主说道:“二弟,那老胜英这叫打草惊蛇,敲山震虎。俗所谓,你我绿林道打杠子的,不听鼓儿词。咱一个人拿不起铁香炉,如若五个人拿得起来不能呢?现在厅前六十余位,俱是武学的宾朋,为何咱们不以多为胜呢?依我还是群殴。众位寨主,亮家伙齐上!”
  你道胜老者为何举炉震群雄呢?为的是等侯时辰。正在此时将要群殴之间,忽听见东敞厅下说了一声:“唔呀,不要群殴,我在这旮旯里等候多时啦。”
  话言未了,又听西敞厅上喊道:“小子们,不要人多势众,我们保镖的来了二百多位啦!”
  说罢,大声说道:“众位下去动手拿贼呀!金头虎贾明来也!”
  正在此时,只听聚义厅上有人痰嗽叫道:“胜三哥,我弟兄在此。”
  言毕,飘然而下。东西南北四面,陆续纵下有三十余号,都明晃晃手拿刀枪。内中有个梳着冲天杵小辫的喊叫:“北边这两个,是两个贼头哇?好好,我先拿这两个小子。”
  内中有三位年老的,原来是丁桂芳与邱三爷邱琏及胡景春,余下俱都是年轻之人。内中又有五七个人,就是金头虎贾明为首,要拿大寨主韩天祺,二寨主韩天魁。胜爷抖着精神,说道:“你等不要造次,二位寨主是朋友,哪一个敢往前进?”
  胜爷遂向二位寨主抱拳,说道:“二位寨主,这半夜斗战,哪一位碰了胜英衣裳襟一点?我姓胜的不愿与众位为仇,我来的这些朋友,怕他们没有容人之量。二位寨主,不是姓胜的本领高,实是二位寨主相让。在下也不是陷害众位,此山中是无穷的富贵吗?你们大家分散金银,大有大份,小有小份,均散匀摊,各归故里,无忧无虑,安享富贵。”
  那二寨主低声叫道:“大兄长,胜老者并不责辱人,给你我好场面,不如就着台阶下;如若用武力对待,恐怕难以取胜了。”
  大寨主也看事不佳,心中暗道:“人家来了爷儿两个,都没有把人家怎样,何况现在又来了许多的人呢?”
  暗料绝无取胜之理。想到这里,遂对二寨主说道:“你就开发吧。”
  二寨主又说了几句场面话:“胜老达官,原本因抢人家少妇一案,我们服罪认输。胜老明公高抬贵手,你要把我们拿送官厅,就拿我弟兄两个,余下俱是山中的宾朋,我弟兄是为首之人。”
  胜爷听到这里,不由得捋髯大笑:“我胜英并非是文武官面之人,我若拿住二位寨主,我往哪里去交代?再者,抢少妇之人乃是三寨主秦天祥所作,他今已死,死了死了,我焉能连累好朋友?我还有一事相求二位寨主,你把被抢的范氏献将出来,预备软榻一张,用幔帐罩好,派喽卒搭送飞龙镇,我再把被抢少妇之父唤来,令他父女骨肉团圆。还拜求一事,你们寨主爷们,金银无数,为寨主的,少分三两二两;喽卒伙计们,也少分个一两八钱的,匀出来五百两银子。众位积德,皆因范氏被抢,他娘家天伦投河求死,被我镖行之人救上来。乡下老人范永升一贫如洗,无有隔宿之粮,实在难活于世上,这事算你们众位寨主恤老怜贫,救了苦难。速五百两银子,给与那贫寒的范老者,你们爷们急公好义,我胜英内中如若克扣分文,我胜英莫非为人类。”
  二寨主说道:“胜老达官,你老人家既有作德之意,慢说五百两银子,就是千两也不吝惜,均皆小事。但有一件,你要那被抢的少妇,我等理当献出,惟有捉拿高双青一事,他现在东跨院客所,请明公自己去拿,我们实不能帮助。”
  胜爷闻听,说道:“那事也不用劳动众位,我们自前去捉拿。”
  胜爷又说道:“二位寨主,我给寨主先介绍几个朋友。二位贤弟请过来。”
  胜爷遂用手一指大寨主、二寨主,说道:“这是本山二位寨主,大寨主韩天祺,二寨主韩天魁;二位寨主,这是的我口盟拜弟,在此飞龙镇开设十八家招商大店,铺十八个把势场的丁绅董,号叫桂芳。这位是侠义庄铺场子教师,姓邱名琏,排行在三,人称绰号入地昆仑。因他不识贤愚,收了一个义子螟蛉高双青,不料此子作下伤天害理之事,采花杀命,多叫众位寨主见笑。”
  众位寨主道:“胜老明公说的哪里话来?俗所谓,圣人不敢保其亲族贤愚。师傅领进门,品行在自己。”
  胜爷说:“惭愧,惭愧。”
  又道:“四位多亲多近,你我和平办理,再不可锱铢较量。你我从此结为至交契友,再不可以武力对待。”
  胜爷又道:“二位寨主,派人把我领在后跨院客所,怕我们与众英雄误会。”
  二寨主说道:“此乃份所当然。”
  遂派了两名精明的喽卒道:“你们把胜老明公陪到东跨院客厅。”
  胜爷问道:“你们小弟兄谁同老夫去拿高双青?”
  言还未毕,金头虎贾明说道:“胜三大伯,我同我大师兄胡景春、黄眼珠邱成及我师兄欧阳德,我们弟兄四个,情愿跟同你老人家前往,皆因我们都是金钟罩。”
  胜爷暗想:这个孩子粗中有细,他们四个人俱是横练,浑身上下善避刀枪。胜爷想罢,点头说道:“既然你们愿往,就此前去。”
  于是爷儿五个,跟着两个老成喽卒在前引路,胜爷等直奔东二道跨院。工夫不大,来到东二道跨院,两个喽卒用手一指,低声道:“这北上房就是客厅。”
  胜爷点头,一摆手道广你们二位回聚义厅去吧。”
  金头虎低声对喽卒道:“你们两个小子快跑啦,碰死可不管哪。”
  且说众英雄观看北上房,乃是明三暗五,里边灯烛辉煌。
  又听西暗间有人说道:“二兄长适方才我派人探听,说那老儿胜英战败大寨主、二寨主,此时三寨主亮刀与老儿动手。二哥,你再派人打探。”
  只听淫贼说道:“如若三寨主拿着胜英,我到聚义厅将老儿碎尸万段,方消我胸中之恨。”
  胜爷听到这里,一捋银髯,暗说:冤家,你是我徒侄,又是盟弟之义子,你要做些好事,我跟我徒弟三太、香五等岂不一体疼爱于你?你此时不思己过,反恨老夫。金头虎贾明也听得明明白白,高双青在屋发威。遂对胜爷说道:“师傅别生气,一喊嚷他就跑啦。”
  对欧阳德说道:“你藏在西暗间后窗户外,邱成你在西暗间窗户外。你若念他是你义弟的情面,如将采花贼放走,两条命案的官司你打。大师兄胡景春,你是三大门长门弟子,你在外间屋门口外避住。因为你能日行七百里,放走采花贼,两条命案官司你打。胜三大伯,咱爷俩进屋里拿贼。我在头里,他要是发暗器,由里往外扔东西,我是刀剁斧砍,全都不惧,破出我这身衣裳,我皮肉不至伤损。”
  胜爷暗中思索:这孩子太坏啦,恶淫贼插翅难逃。遂先派人二面堵住,量贼人绝无可逃之处。
  傻英雄派三位埋伏已好,遂高声呐喊:“采花贼小子,你剁我胜三大伯十刀八刀,我杵你一百杵!”
  傻英雄一喊,忽然西暗间灯烛俱灭。傻英雄又喊道:“小子,你吹灯也跑不了!胜三大伯你打着火折。”
  胜三爷听罢,左手打着火折,右手压鱼鳞紫金刀,贾明在前,用一只镔铁杵,把脸面护住,然后把茶青绸子门帘扯下,爷俩进了西暗间。拿火折一照,只见方才说话的二人踪影不见。胜爷又用火折把蜡烛点着,不见二贼哪里去了,金头虎喊叫:“豆腐皮欧阳德,打你后窗户走啦!”
  欧阳德说道:“晤呀,臭豆腐,王八羔子,后窗户未动。我在后窗外用刀堵着,这旮旯里丝毫未动,贼人焉能打那旮旯里走呢?”
  金头虎又喊道:“黄眼珠邱成,打你前窗户跑啦!”
  前窗户外邱成说道:“我用刀早就堵住啦,并没见人出来。”
  傻英雄道:“胜三大伯,这是瓮里走龟。要不然这贼是闻太师的儿子;地遁啦?”
  胜爷道:“胡说,焉有攻乎异端?”
  胜爷遂用刀在床底下慢慢的一拨,床底下无人。遂用刀把床托起来,仍然不见二贼踪迹。胜爷将火折熄灭,遂端着烛灯,复又细照床下。此屋中方砖最大,只见在西南角似有衣襟擦的尘土之痕,又见东南角一块方砖未曾对严,胜爷遂又用手一按,此方砖忽然掘起,紧靠于东板墙,胜爷拿灯往下一照,原是倒下阶脚石。金头虎贾明一见,不由得大声喊道:“敢情那两个贼钻了狗洞子啦。”
  且说胜爷用烛一照,遂说道:“这是地道。”
  贾明听罢,哈吧着他的罗圈腿说:“下那地道追拿贼人。”
  胜爷一手揪住,说道:“明儿,且慢,里边要有埋伏怎么办哪?”
  金头虎说道:“咱爷们金钟罩护体呀,刀枪不怕。”
  胜爷摇头说道:“倘若贼人将你拿住呢?”
  傻英雄说道:“要被他们拿住可就干啦。胜三伯你说怎么办呢?”
  胜爷说道:“此事总得两人下去为妙,前面一人追赶,后面一个保护,方无危险。”
  金头虎向外喊叫:“欧阳德师兄,你打窗户进来吧!”
  欧阳德一脚将后窗户踹开,遂纵身形进了西暗间,说道:“唔呀,小子,你叫我作什么?”
  金头虎说道:“你是我师兄,我是你师弟,当头的蚂蚱先受苦,你在头里下地道,我在后面保护着你。”
  欧阳德说道:“唔呀,王八羔子臭豆腐,我是不能哪。你在头里走,我在后面保护着你,别要挤兑我。”
  金头虎笑道:“豆腐皮你不吃亏。你保着我大驾。”
  贾明这才哈吧着罗圈腿,下了地道。十三层阶脚石极窄,半尺来宽,贾明体大身笨,两脚一滑蹬空,由石阶上滚将下去。欧阳德脚尖一滑;一伏腰亦落下去,直落到十三层以下。贾明问道:“师弟怎样了?”
  欧阳德说:“这倒爽快。省得一层一层的往下哈吧。”
  贾明说道:“师兄,地道里边黑,你可别打火折,若是一打火折,恐怕贼人顺着火亮儿,可就看见咱们啦。要不打火折,定一定眼神,咱们弟兄都是童子功,眼神最足。你我二人千万别喊叫,贼人他要在地道之内,我有主意拿他。”
  傻英雄这才占全了那十个字:奸、滑、懒、馋、坏、浑、浊、猛、愣、偷。二英雄往北追赶,追出约有半里之遥,眼神也定足啦。往西一拐弯,只见一道白线,白素素,又现露出匕首刀一口。金头虎一看明白,心中暗道:“这小子别着拿刀要扎我呢。”
  贾明想到这里,自己暗道:“我先稳住了这小子。”
  贾明早摸了摸地道两边干磨的方砖。傻英雄打冲天杵小辫里往外冒坏气,遂假意喊叫:“不追吧,胜三大伯不饶。
  这样黑的地方,睁眼不见物,简直往哪里去拿呀?”
  喊罢,遂成心往砖墙上一撞。因为他叫金头老虎,三声叫不开门,拿脑袋撞开,有油锤冠顶的工夫。”
  嗳呀!撞了一个大疙疸。真要是不追吧,胜三大伯还是真不答应,这是真倒运啦,我头发根子直发乍,心里直跳。”
  贼人打算暗算金头虎,如今一听贾明这一喊叫,心中说:“这小子心惊肉跳,大约他是该死啦。我匕首刀刺他胸前,或砍肋梢,一刀将他刺死。”
  那知道机灵贼上了傻小子的当啦。金头虎未曾往西拐,两条胳膊早伸出来了,竟等自己抱贼。贼人看着敌人身临切近,遂伸手就是一刀,刀扎在大肚子之上。但有一件,金头虎有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,刀箭不入。金头虎趁势两手一摆,把贼人抱住,虽然肚腹上扎了一刀,划了约有半尺多长,不过将衣服挑破,黑肉皮上落了一条白道而已,反倒把贼人抱住,底下用腿一兜,贼人闹了一个仰面朝天。贾明力量又大,赶紧爬在贼人身上,口中不住的喊叫:“师兄欧阳德呀,咱把采花淫贼给拿住啦!”
  欧阳德一听,乐得肚肠子直疼,急忙向前,协力相帮。欧阳德过去伸手就是用力一按,金头虎喊道:“喝,这是我呀!使刀的那才是贼哪。”
  欧阳德这才明白,是傻小子抱着贼哪。遂将贼人腕子一拧,将贼人手中刀夺过,师兄弟二位将贼人的飞抓取出,将贼人捆绑已好。金头虎贾明对欧阳德说道:“天下英雄属谁?”
  欧阳德问道:“你说属谁?”
  金头虎道:“除去三个老头,就得数我。”
  欧阳德说道:“哪三位老头呢?”
  贾明说道:“头一位胜三大伯,第二位诸葛二师伯,第三位老师傅弼昆长老,除去这三位,天下英雄就得属我。在周家屯胜三大伯与丁桂芳大叔,没拿住采花淫贼;在二郎山多少人没拿住高双青;在地道之中,我将采花贼拿住。天下英雄谁敢比我?给黎民百姓除害,整理门户,乃是我贾明也。”
  欧阳德说道:“师弟不用夸口,你乃事逢恰巧。”
  遂打起火折一照:“啊呀!不用夸口,你拿错了。淫贼乃是一身金镶白的短靠,白素素的脸面,年在二十余岁。你拿的不对了,这还逞的什么能呢?”
  原来不是采花贼。贾明听罢,低头细看,果然不是淫贼高双青。遂对他说道:“小子,你可冤苦了我啦!”
  弯腰抽了那贼两个嘴巴子,说道:“原来不是高双青啊。”
  打得贼人顺嘴流血,欧阳德说道:“你不用吹了。拿了这么一个假采花贼,你还要说大话,藐视天下的英雄,若叫我一看,简直你成了狗熊啦。何必说这个大话呢?”
  金头虎一听,竟被师兄奚落一番,不由得可就急啦,遂说道:“蛮子,不用小视我,拿不住真的,至死不见你面。”
  你道,因何拿住一个假淫贼呢?只因方才屋内有两人说话,他们两个人原是一同跑出来的,所以这个是假的。且说金头虎贾明对欧阳德说道:“我就此再追真的去吧,真的拿不回来,我不算英雄,就算狗熊,至死再不见你的面。我贾明就追了哪。”
  说罢此话,遂由地道追下去了。
  又追出一里多地,遂上了阶脚石,追到外面,原是二郎山西北山坡下。金头虎一看,有巨石一块,原是盖地道口的一块破碾盘。金头虎举目观看,原来东北是飞龙镇,东南是侠义庄,正南就是二郎山,贼人必由西北镇江府江沿而去,我给他个一条道追到天亮。金头虎想罢,遂顺着江沿,往西北追下去。追出十数余里,遂祷告道:“佛祖保佑,多保佑,牛王爷,马王爷,保佑着我追上采花贼,我把他拿住扛回来,我好露脸。”
  正自叨念着,忽然间看见河沿有片杨柳树林,只见就一道白线直奔西北而去。贾明心中暗喜,说道:“造化哟,贼真奔这来了。”
  顺着河沿追出不远,踩迹寻踪,又追出几里地,一道白线又不见了。金头虎一想,还是跟着踪迹。追出到天光闪灼,追至镇江府大江,水流向西。又看了一看,见西北角峻岭高峰,陡壁山崖,较比二郎山五六个大,山上悬旗吊斗。贾明追至山口,自己思索,大概追出一千多里地了。又一思索;我一天才跑二百多里地,这半夜的工夫,大概也就五六十里地。贾明自言自语,抬头一看,山南外俱是松林,金头虎遂暗暗坐在大树之下思索:追不着怎么回二郎山去见大众呢?遂又祷告:“佛祖保佑我将采花贼拿住,我回去露脸,好见大众。”
  正自思索,一看采花贼由东口顺河沿而来。你道贾明为何追到头里来了呢?
  皆因那采花贼绕路逃走,走的是弓背;金头虎斜插着追赶,走的是弓弦,因是已追至前头来了。金头虎一看见贼人,心中欢喜。采花贼此时可不知道暗里被人看见。采花贼走到了山口,无精打采,灰心丧气,自己思索:有心进此山,此山为首的寨主与我秉性不同;有心不进此山,却又无处栖身。因此心中犹豫,遂慢慢的进了山口。且说金头虎在暗中看准采花贼,这才悄悄地在后跟随,心中暗想:我在后面将他抱住,扛回二郎山,也好见大众,先叫欧阳德、杨香五等看看,到底姓贾的将此贼擒回来了。那时我够多么露脸哪!我此时可别嚷。你道贼人此时正在愁烦之际,金头虎追至距离五六尺远,两只手一伸,往前一扑,遂不知不觉喊道,“小子哪里走!”
  贼人一闻听后面有人喊叫,贼人伏腰,鹿伏鹤行,往山里逃奔。金头虎心里说:“别喊别喊,没等抱着他,怎么又喊呢?”
  遂自己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。
  且说头里跑的是采花贼,后面金头虎追赶,那山口里外俱是翠柏苍松。进了山口不远,忽然间就听呼哨一响,仓啷啷锣音一片,闪出二十余名喽卒,每人一口拦马刀一横,将去路拦住。原来这座山乃是南七省八大名山中首一座山寨。此山的规矩,不穿长大衣服不许进山;外边落了人命重案不许进山;有官人马快班头在后面追赶者不许进山。比喻说,州府县马快班头官人办案,探明此凶犯,若是落在此山,官人得下帖拜望。
  无论那个衙门的官人,本寨主都迎请招待,接到大客厅以酒席款待。酒席筵前,必问官差在办的是什么案?如若是明伙路劫,抢财伤主,实在案情重大,问明凶犯姓什名谁,本寨主再与官差要出批票观看。本寨主再派查山的寨主查问本山是否有此凶犯。查山寨主若说有这么一个人,本寨主即将此人唤至面前,说道:“这是办案的官人老爷。你为何明伙路劫,还伤人家事主?罪不容让。”
  然后吩咐喽卒,把他捆了,再问明官人那府那县,本寨主就帮着把那凶犯送到该管地方,依法治罪。如果明伙路劫,抢去二三十两银子的东西,本寨主说情于官:“他们虽然抢这一点钱财物件的案子,到了官厅也不能保全性命。
  上差老爷,你作德吧。”
  将此话说罢,然后叫过明伙路劫之人,给办案的磕三个头,求办案的给他留条活命,并且本寨必拿出二三百两银子交给办案之人。回衙将银子交到官厅,就说把赃银追回,求官厅别追就算完事啦。马快班头如若说不行,那办案官人必难出此山。此寨主在南七省乃是头一名的人物,此人横推八匹马,倒拽九牛还,真有万夫难当之勇,南七省年轻的英雄,压倒一切,属其第一。此寨主名誉甚高,山规甚严。
  闲言抛开,且说这二十余名把守头道山口,看见淫贼穿着短衣巾,小打扮,背后插刀。喽卒先对淫贼用刀一横,挡住淫贼去路,遂问道:“呔!你往山里找谁?”
  淫贼见问,忙抱腕当胸道:“众位宾朋,我找贵山的二寨主,他是我八拜结交的弟兄。”
  那喽卒头目名叫沈匡,遂问道:“你有命案没有?”
  淫贼答道:“在下没有命案。”
  又问道:“你有官人追着没有?”
  贼人说道:“没有,没有。”
  又问道:“为何你这样的景况呢?”
  贼人说道:“我惹点小事,因此后边有人追赶下来,人到难处想宾朋,我请二寨主我的盟兄给我了结此事。”
  那头目又问道:“我家二寨主姓什名谁?”
  贼人说道:“此人绰号人称紫面判官,姓邱名锐,邱二爷是也。”
  喽卒头目听淫贼说的二寨主名字全对,然后放贼人进山去了。傻英雄金头虎贾明在后面一个劲地喊叫:“要你们将贼给我拦住,你们不拦住。你们都得闪开,我自己拿他。”
  众喽卒闻听,不由得生起气来,遂用双手带一横拦着贾明,大声问道:“你找谁呀?”
  贾明答道:“我拿那个穿白衣服的贼人。”
  喽卒头目问道:“你是哪衙门的官人?带有批票海捕公文吗?”
  贾明说道:“拿贼甚么叫批票?什么叫公文母文?简直我全都不懂呀,不用说你们都是小贼呀,你们山里必有大贼。你们赶快告知你们大贼,把那穿白的贼人给我送出来,给我磕三个头,叫三声金头虎爷爷。如其不然,我要杀进山去,杀个鸡狗不留。”
  贾明口出不逊,那当喽卒的,还有什么安善的良民么?遂互相说道:“这个东西,一句人话不说,咱们给他点苦吃。”
  那头目沈匡遂暗暗绕到贾明背后,用双手带的刀背,打算把他砸躺下,大众饱打他一顿,也不伤他的性命,因为绿林道的人专忌讳这个贼字。且说这个头目由南边绕在贾明背后,前面这些喽卒故意对着贾明指手划脚。那傻英雄母狗眼,眼神最足,早看见一个人由南面绕到自己背后。金头虎看得明白,心中说道:“小子,你绕到我背后,把我打躺下,大众好打我?我向来净沾便宜,不吃亏的。”
  那头目沈匡,悄悄来到贾明身后,用刀背在贾爷肩头上往下使力一砸,金头虎早有准备,忙反臂用镔铁杵一绷,那头目的刀,就听当啷一声响,头目沈匡双手带飞出一丈有余。皆因为贾爷力量太大,镔铁杵分量加重,那个头目焉能招架得住呢?因此双手带就给崩飞了。金头虎心里明白,若照面门一打喽卒,此喽卒必有性命之忧,我扫他一下吧。遂用镔铁杵,照着那个喽卒面门上一晃,这一晃微扫上一点,此喽卒闹了个满脸飞花,鲜血淋漓。众喽卒一看,头目受伤,这才一拥齐上。
  金头虎掌中的镔铁杵上绷下砸,只见喽卒的双手带碰着就飞,挨着就抛。皆因贾朋力量过大,镔铁杵分量又重,又有金钟罩护体,专打三角毛、四门斗的二把刀把势,工夫不大,将那三十余名把守头道山口的喽卒,打了个五零四散,头破血出。此事本不大要紧,可从此以后,可就给胜三爷惹下塌天大祸,暂且不提。单表金头虎贾明,打完了喽卒,自己一晃冲天杵小辫,遂说道:“嘿,看看咱们有多大能耐。”
  不言贾明大闹头道山口,打伤喽卒,单说采花贼高双青,进了二道山口,又有二十余名长箭手,大家一看淫贼背后插刀,未穿长大衣服,喽卒将淫贼拦住,叫道:“慢走,你是找谁的?”
  恶淫贼抱拳说道:“辛苦众位,我找二寨主的。”
  喽卒又问道:“有官人追下来没有?”
  贼人答道:“没有。”
  又问道:“二寨主与你是亲戚,还是朋友呢?”
  高双青答道:“我们乃是结义兄弟,我前来有事相求。”
  众喽卒听罢,遂将他放进了二道山口。贼人又到三道寨栅栏门,有一老者,同着十数个年轻之人,把守寨子门。老者一见淫贼,迎头拦住问道:“你找谁呀?”
  高双青说道:“我与二寨主邱锐邱二爷,八拜结交,我有一事相求。”
  老者说道:“我们本山寨主立的规矩,有人命案,有官人追着,不穿长大衣服,不要进山。”
  贼人说道:“一概皆无。在下因为好事,与他人打了个小吵子,前来拜求二寨主给我了结。”
  老喽卒老成练达,一看贼人狼狈不堪的样子,又是一身短衣服,并且面带惊恐之色,遂又问道:“你贵姓啊?”
  贼人说道:“我姓高,草字双青。”
  老者又问道:“除去二寨主之外,你还认识别位吗?”
  贼人说道:“一概不认识。”
  老者本是精明强干之人,说道:“请你候一候吧,我给你回禀一声。我们二寨主好游山逛景,采猎行围,不定在大厅不在大厅,如其不在山内,你就另投别处去吧。”
  老喽卒原本是一个托辞,原来二寨主在山里呢,如果二寨主要是不见;好打发他走了。那老卒遂叫道:“众弟兄们,你们陪着这位高寨主。”
  其实暗着是把他看上啦。老者说罢此话,遂半开栅栏门,过了前寨奔聚义厅。
  此时三位寨主俱在大厅之上,三张金交椅,大寨主林士佩,坐在正中,左有二寨主紫面判官邱锐,右有三寨主八臂玉面小哪咤邱钰,三位寨主俱在当场。老喽卒单腿打千儿报道:“回禀三位寨主爷得知,三道山口栅栏门外来了一人,自称姓高,名叫双青,拜见二寨主爷,给他了结是非。我看他短打,身上狮子绊英雄带,背插单刀一白,有些狼狈不堪之状,我怕二寨主为难,我同他支吾几句。二寨主爷如若见他,如当迎请他;如其不见,就说不在山内。”
  大寨主林士佩听到这里,未等二寨主答言,遂先问道:“二弟,你有个姓高的朋友吗?”
  二寨主答道:“倒是有这么一个朋友。”
  大寨主问道:“此人如何?”
  邱锐说道:“此人好品貌,好能耐,好门户。他乃是侠义庄邱老教师之门徒,又是义子,惯使三只金镖,一口单刀,武艺超群。尚且是南七北六十三省总镖头、上三门胜英门中之人。”
  大寨主说道:“二弟,你素常间耳软心活,交朋友不识人。人生在世,何在人的品貌与门户?俗所谓,知人知面不知心。你知由打春正月间,侠义庄飞龙镇有绿林道传说,出了因奸不允、刀杀人命两案。我有心率领十位八位寨主,在侠义庄飞龙镇在那方前后左右之处,访查此案何人所作。要踩探明白,把因奸不允刀杀人命之贼拿住,乱刃分尸,一来给百姓除害,二则省得绿林道的英雄跟他受惊。你出去要问一问他,如其有人命之事,你往愚兄身上推说,概不存留。要是好朋友,有什么是非,你我弟兄出头了结,为朋友份所当然。我要有无知的朋友,如若不见时,也往二位贤弟身上推托。如是好朋友,不生坏品行之事,问明来历时,必当请进大寨。”
  二寨主听罢,遂站起身躯,老喽卒跟随;出离聚义厅,走过前寨,来到栅栏门之内。寨门早开,一看高双青实在是狼狈景象,叫道:“高贤弟,怎么落得这样的景况呢?”
  吩咐喽卒赶紧大开栅栏门。此时恶淫贼看见二寨主,如同见了亲人一般,急忙向前请安叹道:“唉,盟兄,提起小弟之事,实在一言难尽。”
  淫贼便妄造黑白,将胜英怎样破了二郎山,自己怎样黑夜逃出来的话,从头至尾胡说了一遍。遂又叫道:“兄长,小至今实无立足之地,望求二哥设法救我。”
  二寨主问道:“贤弟何事,当面请讲。”
  恶淫贼见问,不由得双眉紧皱,二目乱转,心中暗想,若将采花杀命之事说出,怎对朋友言讲?遂平地起孤丁,无中生有,便扯个大谎说道:“二哥,你不知我在二郎山结拜三位弟兄吗?”
  邱锐说道:“我知道,咱们不是联盟吗?不是大爷赛存孝于尘埃,二爷玉面小罗成银枪将刘智,你们弟兄三位吗?”
  恶淫贼说道:“对对。只因前五七天,我弟兄三人客所饮酒,忽然听见山口外喊镖,喊得字眼甚狂,我大拜兄于尘埃本是粗鲁之人,遂说道:‘三弟,你听此镖喊得有多狂,你敢劫此镖吗?’小弟那时节多贪了几杯水酒,我遂答道:小弟敢劫。遂带了三十余名喽卒,在山口外可就把镖挡住。原来是十二个骡驮子,俱驮的是绸缎白银箱子。那保镖之人,见了小弟道字号,他说道:‘我乃是十三省总镖局之镖,我乃黄三太,老胜英的门徒是也。’我二人答话之间,言语之中,可就僵了火啦,彼此亮家伙动手。小弟把黄三太踹了两个筋斗,黄三太败走,十二个骡驮子,我留下两个。谁知三太连夜赶奔十三省总镖局,把老胜英找来。胜英在二郎山口对山大骂,骂毕,然后四霸天四位寨主出头了结,说道:‘我们这个朋友原是初至山寨,酒后无德,误将老明公镖银与货物绸缎留下。未敢动了一点,愿将原物交还。’胜英说道:‘此事不成,你们污厚了我的名誉啦。’四位寨主说道:‘叫我那劫镖朋友磕头赔礼。’胜英还是不应允,四位寨主又苦苦哀求:‘要不然,叫劫镖之人,在你十三省总镖局跪门赔不是。’胜英仍说:‘不成,我非将劫镖之人结果性命不可。’四位寨主见此事不能了结,可就与胜英僵了火啦,彼此用武力对待。老胜英刀法武艺实在绝伦,竟将四位寨主打得死的死,伤的伤,二郎山被胜英扫平。所以小弟连夜投奔二哥之处,望求兄长搭救小弟才是。”
  二寨主邱锐听了恶贼这片谎话,暗中思想,遂与恶贼说道:“此处不是讲话之处,随愚兄到聚义厅再说。”
  二寨主同着淫贼走过前寨,赶奔聚义厅。恶淫贼一看,两廊下英雄也有一百余位。恶淫贼礼下于人,必有所求,他遂抱腕当胸,说道:“众位哥们辛苦辛苦。”
  绿林道群雄一看他身穿短靠,背后插刀,满身衣服上皆有花活,白也不白,蓝也不蓝,众群雄暗中谈论:“此人穿衣服满带蓝蝴蝶,二寨主还有说不明的事吗?”
  内中就有说闲话之人,说道:“咱们跟他姊妹论羞吧,你们看,简直是大姐姐打扮么。”
  高双青掩耳盗铃,心中说道:“唉,既在矮檐下,怎敢不低头?”
  二寨主邱锐将贼人陪到大寨主跟前,遂说道:“我给你介绍介绍,这是我大兄长震八方林士佩。”
  又对大寨主说道:“兄长,这是我拜弟高双青。”
  恶淫贼提起腰围子,赶紧跪在下面,说道:“大寨主开天地之恩,救我的性命,我给寨主牵马搬镫,报效犬马之劳。”
  林寨主遂问道:“足下因何坠落得这景况?”
  高双青又拿蒙混二寨主的那套谎话,来蒙大寨主林士佩,遂说道:“唉,提起此事,一言难尽。我在二郎山吃酒带醉,劫了胜英的徒弟一只镖,十二个骡驮子留下两个。黄三太败走,连夜奔那十三省总镖局,将胜英搬来,来到二郎山,破口大骂。韩天祺、韩天魁、秦天祥、柳天真四位寨主出头了结,对胜英言道:‘这位姓高的初到山寨,因酒贪杯,酒后无德,虽然劫了两个骡驮子,绸缎丝毫未动,原物交还,阁下看在我弟兄面上,叫他认罪赔礼,从此了结就是了。’胜英说道:‘不行,若是劫了我的镖,那就是污辱我的名誉。’四位寨主说道:‘若不然将劫镖的本人当时叫出,同着大众给你磕头赔礼?’胜英还是不应。四位寨主又说:‘叫他到你的十三省总镖局跪门!’胜英说道:‘那也不行,不论何人劫镖,我非要他性命不可。’四寨主见此事未能了成,因此将火激起,两下遂以武力对待。胜英鱼鳞紫金刀,三只金镖,甩头一子,艺业绝伦,四霸天四位寨主死的死,伤的伤。胜英扫平二郎山,我由地道逃走,胜英派人追赶,至死也不放。我听说大寨主名传南七省。求你老人家,看在我二哥面上,搭救我的性命,我生生世世不忘。”
  大寨主林士佩察颜观色,看贼人说话之时,只见二眸子乱转,并无精神,满脸的凶气。英雄听罢,不觉一笑,说道:“你说这些言语,大约有点不实吧?我久闻胜老者乃是一个舍命交友,屈己从人的人。你吃酒带醉,劫他两个骡驮子,原物交还,又由二郎山四位寨主了结。胜英已把四位寨主伤的伤,死的死,难道说,还要吃了事人之肉吗?息事罢辞,乃是君子,绝不能伤了事人的性命。你说此话不实。我看你十八九岁,正在少年,美色人人所爱,像那好乐之人,必得烟花柳巷,用那银钱取乐。你我皆是高来高去,有那飞檐走壁的能为;如看见美女少妇,无论州城府县,庄村镇店,到了晚间进到那妇女屋中,追欢取乐,临行之时,打开箱柜,将那细软金银绸缎衣服,任意而取,岂不美哉?我比足下你大几岁,这等便宜乐事,我也断不了的。财色君子一齐所爱,你要真有此事,实话对我说明,我好想主意,搭救于你,你别拿我当冤家。胜老者对此事二贯视为脏事,他说是万恶淫为首,你要是诚心求救,可吐露实情。”
  恶淫贼闻听此话,心中突突乱跳,因为正说在毛病上。淫贼暗想:寨主也好此乐,大约我办的那件事,他也不能憎恶。你道,这淫贼杀死的守节妇女,屈死冤魂,缠绕于他,恶淫贼素日的灵机巧辩,已然吓忘了。俗语说,心中有病,就怕冷言敲。恶淫贼思索,刀杀人命之事不可言,说道:“大寨主明鉴,在下前几天,多贪几杯水酒,路过周家屯,遇见一个姑娘,坐着四人小轿,轿帘未挂。我一看此女子姿容貌美,便随在轿子后面,跟进村内,来至大门道内,看见丫环婆子,搀扶着小姐进了内宅去啦。那时节引动了我七魄三魂,我在他家影壁墙上画下暗记,原本是座北的大门,路南的八字影壁。我等到三更天,暗进下周宅内院,去到绣楼之上,拨门撬户,夜入姑娘寝室,追求欢乐?姑娘至意不从,我实出无奈,亮刀威吓,小姐仍然不从。正在威吓之时,老胜英与那飞龙镇绅董丁桂芳在楼窗外叫唤于我,我们两下动手,我不是胜英的敌手。我败走之时,那老胜英后面追赶,我逃回侠义庄,老胜英追到侠义庄。我师傅、义父入地昆仑邱琏,也惧怕老儿胜英三分,不能护救于我,反倒帮助胜英拿我。我实无立足之地,又逃到二郎山,胜英又率领人追至二郎山,将四霸天杀得伤的伤,死的死,扫平二郎寨。我由地道内逃遁,到此已无栖身之地,因此逃奔你这峻岭高峰。久闻寨主英名,望求寨主念那绿林道的义气,搭救我之性命,永生不忘大恩大德。”
  林士佩闻听,面沉似水,用手拍桌案,冷笑一声,说道:“你有周家屯一案,再有人命重案,也是被你所杀。那胜老者乃是替天行道,除恶安良。像你采花奸淫良家之妇女,人人痛恨,所以万恶淫为首。我要早知你有此恶事,不用胜老者由江苏远来,我带领几十位林道的朋友,将你圈住,乱刃分尸,给绿林道除害,免得良家妇女被你奸淫杀戮。”
  叫道:“众位寨主,亮家伙,将这万恶的淫贼,乱刃分尸。”
  又说道:“天堂有路你不走,地狱无门自来投。”
  大寨主话言未了,众群雄各甩大氅,犹如蝴蝶乱舞一般,一个个亮出兵刃,约有百十余位绿林之人,将高双青团团围住。贼人思索,我前来求救,不但不救,反要杀害于我。
  别看百十余人,如若单打独斗,不准有几个比我艺业高的。我要死在莲花峪,可不如死在侠义庄,我义父他必将好好成殓。
  到此时我不能瞑目受死,我也身带着兵刃啦,我也能剁几个。
  心中想定,遂一回手,将刀抽出。
  正在此时,只听有一人叫喊:“众寨主刀下留人!”
  原来国有国治,如若大臣谤君,当今万岁大怒,旨下推出午门斩首,有众大臣,或是一位大臣,叫道”刀下留人”,则此谤君之臣即不能斩。说话的臣宰,当时启奏万岁,说是此人忠君爱国,直言无隐,君有过,臣当善谏,父有过,子当婉劝,请万岁开恩宽宥。万岁如若息怒,下旨放还;那天子如若盛怒不息,必须再下旨处斩。又大帅用兵,如战将犯了军规,大帅一怒,推出斩首,把他推出之后,有众战将说声刀下留人,此时即不能杀,候众将恳求,说道:“大帅,此人南征北战,东杀西伐,实有功于国家,他乃一时冒昧,求元帅宽恕。元帅息怒,下令放还;元帅如怒气不息,必得二次下令,方能处决。这山亦有山规,若有人喊”刀下留人”,亦不能杀。况二寨主乃一人之下,千人之上,见大寨主要乱刃分高双青之尸,遂喊道:“刀下留人!”
  众人闻听,遂止住刀枪。二寨主分开众人,来至人群当中,正看高双青伸手压刀,二寨主用右手一推他,低声说道:“别亮家伙。”
  这才又转身出来分开众人包围高双青之处,控背躬身叫道:“寨主兄长暂息雷霆之怒。高双青前来求救,如不救他,让他向别处逃命去,何必杀他呢?”
  大寨主说道:“他既有周家屯一案,则别处所杀之少妇长女,别无他人。万恶淫为首,可杀不可留。谁家无有少妇长女?奸淫已毕,亮刀而杀,断不能留此人。二弟不要多言,我意已决。”
  二寨主邱锐闻听,冷笑两声,说道:“兄长,你老人家不敢不杀他,胜英拿我们绿林英雄看如草芥,你老人家如不杀他,乃是惧怕胜英找上山来。把他杀了,等到胜英找来,推个干干净净,你是惧怕胜英啊!”
  大寨主闻听,冷笑道:“胜英保镖,愚兄占山,两无瓜葛,我怕他何来?如若是胜老者来到莲花峪,他讲情说理,说他们门户之中出了这下贱之事,采花杀命,污辱他,拜求咱们门户的把伤天害理之人赏给他,他好整理门户。那时节愚兄也是得给他,那时节我若不给他,叫我跟胜英说什么?难道我是爱采花贼吗?不如此时将采花贼杀了,倒叫胜英重视咱们。皆因万恶淫为首,人人得而杀之。”
  二寨主听罢,眼珠一转,计上心头,遂说道:“那胜英以仁义言语对待咱们,咱们当然把高双青献出。此时咱将高双青杀完啦,胜英他来到时,若是以强压弱,他说咱们如不献出高双青,他必扫平山寨。其实是把高双青杀啦,他反以为咱是惧怕他,岂不是长他人锐气,灭自己威风?”
  大寨主闻听,冷笑道:“贤弟,你乃糊涂人也。胜老者,乃是长者,敬老怜贫,作事大仁大义,如见街上乞丐讨饭之人,他尚且尊敬,慢说是你我弟兄。”
  二寨主说道:“他要以强压弱,不讲情理,你我弟兄倒是怎样办理呢?”
  大寨主道:“他要以强压弱,不讲情理,小视你我,我跟他誓不两立。”
  二寨主说道:“兄长,叫高双青多活两天,等胜英来到之时,咱们看他是怎样的情形,好是不好呢?”
  大寨主听罢,说道:“也好。”
  遂吩咐把高双青兵刃暗器,一律搜了,用毛练大锁锁套脖颈,将他锁住。派五位艺业高强的,将高双青押送后寨。你道,哪五位呢?就是那张强、李勇、王智、徐忠、卞祥。大寨主说道:“如若高双青逃走,有多少人命案件官司,你们五位替他打去。”
  五位寨主说道:“高双青如要逃走,有多少人命案件,我们五个人投案打官司。”
  恶淫贼当时可阔啦,五位跟班的伺候着,如若更衣出恭,或睡觉时,一个人捋着毛练锁,四个人跟着。
  刚把贼人拉下去,忽然听外面一阵大乱,只见喽卒前来报道:“寨主爷,可了不得啦!”
  后头紧跟着又跑进二十余人,内有一人,满脸飞花,血人一般,四个人搀架。大寨主一看,俱是把守头道山口的喽卒,头破血出者不少。大寨主问道:“这是怎么回事呀?”
  喽卒说:“忽然间有一人,手中掌着明亮亮的兵刃,直往山口里闯。我们向前阻拦于他,问他找谁,此人满嘴不说人话。大寨主爷,我们有事不能不禀报,无事不敢乱传。他管我们叫小贼,说寨主爷是大贼,要把那穿白衣服之贼献出,要寨主爷给他磕三个头,叫他三声金头虎爷爷。如其不然,他要杀进寨来,鸡犬不留。我们一拦他,他亮出一把镔铁杵,先将头目沈匡打伤,后又打伤我们。我们挡他不住,因此禀报。”
  紫面判官邱锐二寨主听罢,在旁边冷笑道:“兄长,胜英拿我弟兄挂在心上吗?官面办案,大清国的国法,一人作罪一人当,为兄长的犯明伙,不与弟有关,儿子明伙,不与天伦相干。胜英拿你我弟兄不当人,兄长此事怎样办理?”
  正在此时,喽卒头目沈匡说道:“寨主爷,老寨主在世,我即在此山侍奉。现在寨主为此山之领袖,前后二三十年,寨主爷没有责备过我。现如今小人伤势甚重,我心里发慌。小人死后,寨主爷多照管我那六十三岁老母,三十二岁结发之妻,四五岁怀抱之幼子,小人死于泉下,当感盛情。”
  说着话,往后一仰身,昏死过去。二寨主邱锐在一旁冷笑,说道:“兄长,这样你看可怜不可怜?”
  大寨主正在怒气未息,说道:“众位英雄,谁敢在我莲花峪辱山大骂,伤了头目寨主?大约非是软弱之辈。
  若在山口我们甘拜下风,反叫他人耻笑。二弟你带上丧门螺丝棍,三只紫金镖;三弟你带上亮银钉钉狼牙棒,三只亮银镖。”
  遂又叫喽卒:“看过我的兵刃暗器,十二颗镖枪,三只点穴镢。”
  原来这三只点穴镢专打金钟罩,能破铁布衫,又预备了阴阳二剑。三位寨主,扎绑停妥,带上兵刃暗器,一不许钟响号鸣,二不用喧哗喊叫。
  三位寨主出离聚义厅,越过前寨,过了头道寨子门,来到了二道山口,见喽卒们在那里,向着那人张弓扣箭,堵住二道山口。皆因为傻英雄打进头道山口,到二道山口,长箭手用箭堵住,不能前进。傻英雄正在那胡言乱语,说道:“小子们闪开,我进山拿贼!”
  二道山口喽卒头目谢士奎说道:“你候一候,我家寨主必然来见你。你这样无情无理,必有一个乐儿。”
  贾明说道:“我本来找乐来了。”
  喽卒说道:“你往前进,我们就放箭。”
  傻小子贾明说道:“我不往前进,净等你们贼头。”
  正在此时,大寨主林士佩来到长箭手背后一看长箭手们,一个个左手如托泰山,右手如抱婴儿,弓已拉满。大寨主痰嗽一声道:“你等撤去长箭。”
  喽卒回头一看,见三位寨主均已到来。傻小子问大寨主:“你是何人,老爷棍下不死无名之辈。”
  大寨主说:“本寨主姓林,草字士佩,号称震八方。”
  傻小子道:“什么?你叫震八方?震九方我也不管。我要抽你嘴巴子。”
  英雄闻听大怒,甩去大氅,套挽手,压剑把,亮阴阳双剑。贾明有性命之忧。
  二寨主在旁说道:“兄长且慢,你等那胜英来到时,动手不迟。看此人才不压众,貌不惊人,不知道那儿的这么一个傻小子。杀鸡焉用宰牛刀。”
  二寨主说罢,甩大氅,亮出丧门螺丝棍,对着金头虎道:“傻小子,报上名来,你家寨主棍下不死无名之鬼。”
  贾明见问,遂答道:“你不认识我吗?”
  二寨主道:“我不认识你。”
  贾明说道:“我们家里都认识我。”
  二寨主道:“你们家要不认的,你还活个什么劲呢?”
  金头虎说道:“你且听来:高山点灯头明亮,大海栽花根底清。鞋帮破了底儿正。我老师千佛山真武顶红莲罗汉弼昆长老。你是二寨主哇?咱爸爸明清八义排行在七,人称钻云太保。子不言父名,我有个弟弟,叫花驴贾亮,你怕不怕,小子?”
  二寨主说道:“这些个我没听说过。”
  金头虎对二寨主说道:“小子,你叫什么名字?”
  二寨主答道:“我乃是莲花峪二寨主紫面判官邱锐是也。”
  金头虎说道:“原来你叫判官哪,我也有个外号,人称阎王爷,闲着没事专打判官。”
  二寨主一听,傻小子骂人,心中大怒,亮出螺丝棍,棍打悠身式,双根插花盖顶。
  你道,此件兵刃非少林寺没有,棍似鸭卵粗,三尺来长,外有螺丝拐子,六寸长。金头虎一看,心中说道:“这个棍是竹子的,铁棍哪能那么粗呢?我拿镔铁杵给他崩劈了。”
  此时二寨主之棍照定贾明迎头打去。贾明的意思,拿杵一横,碰在竹子棍上,一定给人家崩劈了。傻小子这一崩,只听当啷啷一声响亮,只见火星四处乱飞。贾明往后一闪,说了声:“啊?好家伙,原来是铁的呀!”
  金头虎乃是十余年的苦功,跟那弼昆长老所学,有三十六手进手的招法,极其高明,三十六手招数使完了,他就算老太太熬粥,混搅一回。自可用三十六手好招法,急架相还。一杵破双棍。战了十数余个回合,大寨主林士佩在边观看,不由得心中大怒,遂叫道:“二弟,这样其貌不扬之人,十数余个回合尚且你还不能赢他。”
  怒着气说道:“二弟,你退下来,待愚兄拿他。”
  贾明一听:我要干,这还不中用吗?
  我还要招架不住呢。二寨主虚晃两棍,急速闪开。
  大寨主将要动力,三寨主说道:“兄长且慢,我二哥使螺丝棍滴溜圆,此人使的一字杵,三尖两刃,各不相克。待小弟拿他!”
  那三寨主手使一对钉钉亮银狼牙棒。此兵器一尺两寸的棒头,一尺四寸长的亮银把;棒头有茶碗口粗细,把有鸡卵粗细;棒头上三趟狼牙钉,一寸余长,一趟钉的是六个。此兵器专克单刀、花枪、宝剑、链子锤、链子枪。这几种兵器,要是撞上,那算是甘拜下风,此兵器出手很重。闲言少叙。三寨主向前,用左手棒一晃,赶奔贾明的顶梁打来;贾明心中暗想:此人的兵器大约是跟唱戏的借来的,是个木头棒,唱棒打无情郎用的那根棒。金头虎正在思想之际,眼见棒已到了面门。金头虎一看,说声:“不好!”
  急忙用杵对着三寨主左手之棒一举,只见一道火光,耳轮中就听仓啷啷乱响。此时三寨主右手之棒,已经打在贾明的右肩头之上。这下子不要紧,把金头虎衣服划破,黑肉上划了一道白痕。皆因金头虎是金钟罩护身,一身的横练,如其不然,这一棒傻小子可就完了。金头虎遂大声喊道:“小子,我的衣裳可坏啦!这要是没有金钟罩,我这膀子不就给卸下去啦?我可留神吧,原来这小子的兵器是铁的,不是木头的。”
  金头虎说罢,遂用三十六手进手招。横拦竖架,上崩下砸,护住了自己的身体,又跟三寨主战了十余个回合。
  大寨主在一旁,一声喊叫:“三弟,你也是无用之人哪!退下来,待愚兄拿他。”
  贾明心中说道:“我的姥姥,这还嫌没用哪?要有用还把我剐喽哪?这个贼头过来,我倒好办啦,他用的是宝剑哪,崩上就飞。”
  你道,傻小子真是不识时务,二寨主与三寨主两人也没有大寨主武艺高。两人一动手,大寨主左手剑一点贾明面门,金钟罩练下到五官上,贾明见左手剑到了面门,赶紧用一字镔铁杵往外一推。大寨主右手剑在金头虎肚脐左边一划,哧拉一声。
  傻小子嚷道:“怎么剑又奔这儿来啦,小子。”
  双剑玉带围腰,奔左右二肋梢。金头虎用杆一横,大寨主左手之剑一晃,右手剑剁在贾明软肋梢。此剑为什么叫作阴阳二剑呢?一只剑在上,一只剑在下;一只剑在左,一只剑在右。如若敌人顺身,一只剑向前,一只剑向后。转眼之间,金头虎身中六剑,十字绊也断啦,英雄带也挑啦。傻英雄右手使杵,左手将狮子绊英雄带,一赌气全都扯下去啦。傻小子喊道:“我就大光溜,我也跟你滚滚!”
  大寨主一看,心中暗想:我拿剑别挑他下身啦,凭我这样的英雄,我怎么跟大光溜动手呢?遂用宝剑使招数,裹住金头虎前后左右中。贾明遂喊道:“我要归位,逃也逃不出去剑圈。”
  想到这里,遂由冲天小辫里得往外冒坏。忽然间把大肚皮一拍,叭叭叭,拍得山响,口中喊叫:“小子看我的法宝取你!”
  林寨主听他一喊法宝二字,一怔神,急忙往外一纵,纵出一丈来远。英雄未曾见过法宝,趁此时,金头虎抹头往东就跑。林寨主一看,不由得怒从心头起,心中说道:“那有这样没羞没臊之人?打了我喽卒头目,搅闹我的山口,我焉能放他逃走?”
  大寨主随后就追,说道:“你往哪里逃走?”
  金头虎大声喊道:“不用你管,我有地方逃走。”
  林寨主说道:“今天我非要你的命不可。”
  金头虎喊道:“我的命不给你。”
  喊罢,跑出不远,金头虎回头一看,追得相隔已近。你道,林士佩乃是日行八百里,金头虎日行二百里,焉有追不上的道理呢?追得相离切近,此时已日光东升,金头虎思索:若被他们把我拿进山去,我又讨人嫌,山贼们岂肯饶我?不如落个本儿,一反臂喊道:“小子,着法宝!”
  林寨主一看,此物约有三尺余长,横着赶奔面门而来。林寨主手快眼快身法快,急忙往旁边一纵身,此物落空,掉在尘埃,把土砸了一个坑子。林寨主一看,原来是傻小子一字镔铁杵。林寨主不由得大怒:这要打在脸面上,鼻碎腮塌!他要苦苦哀求,本寨主可恕过于他,竟敢暗下毒手。林寨主想罢,复又伏腰往前追赶,一声喊叫:“寨主非要你的命不可。”
  金头虎又说道:“非不给不可。”
  看看又要追上,金头虎一反臂,又喊道:“着法宝!’,林士佩闪身一看,借着太阳真光上照,此物光搭搭,冒金花,落于尘埃,原来是一锭银子。林寨主说道:“你太无廉耻啦,寨主追上,非要你命不可,真斗人生气。”
  看看又要追上,金头虎又一反臂,说道:“你看看是法宝不是法宝?”
  林寨主一听,华啦啦直响,遂闪开身躯,用宝剑尖一挑,哗啦啦落于地下,原来是只钱串,串着三二百康熙、顺治两帝小制钱。金头虎喊道:“你是念喜歌的儿子。”
  你道,金头虎真坏,他扔的钱,倒说人家是念喜歌的,他真是好顽皮。林寨主一看,更火儿啦,仍然紧追。眼看要追到头道山口,金头虎一摸兜囊,敢情里面空空如也,再脱足下靴子,也来不及啦。一想有啦,我抓土扰他,他一迷眼,必定揉眼,我就可以跑出山口去啦。金头虎一曲腰,林士佩赶到,就在贾明的背后一脚,金头虎趴伏在地,被获遭擒。林寨主正在气恼之间,在贾明左肩头剁了两剑,只见肩头上两道白痕,未曾剁动。那林寨主双眉紧皱;适才扎他六剑,未伤他的皮肉,此人有金钟罩横练,我何必又砍他两剑呢?囊中现有点穴镢,想罢,双剑还匣,抽出点穴镢。金头虎回头观看,说道:“那个可使不得,回头我就得归位。”
  原来金头虎受过高人传授,在千佛山真武顶学艺之时,听红莲罗汉弼昆长老提念过,曾对他说道:“你有金钟罩,不可逞强,专有破金钟罩之物,点穴镢有七十二样。”
  林士佩原本是一位当时的英雄,惟独稍有忌妒之心,手提点穴镢,思索半天,此人虽然顽皮,可功夫很好,他能战我弟兄三人,我有心手起镢落,此人必当时死于非命。有心不伤他,我之二寨主以为我惧怕胜英。唉!什么叫兴邦与丧邦?瓦罐难离井口破,英雄难免刀枪之下把身亡。量小非君子,无毒不丈夫,不毒不狠,不算英雄好汉。大寨主想罢,剑眉倒竖,二目圆睁,钢牙紧交,一下腰手起镢落。金头虎一看不好,大声喊叫:“我要归位,驾返天台!”
  正在此时,忽听山口外松林丛中,痰嗽一声:“林寨主,镢下留情,在下胜英来也。”
  林士佩抬头一看,只见胜三爷头戴鸭尾巾,身穿英雄氅,背插鱼鳞紫金刀,胁下趁镖囊,面上皱纹堆累,白发苍苍,颔下飘洒银髯。林士佩虽闻名,未见过胜爷面,当时转身,可就不追贾明啦。一回头面朝西,后面二寨主、三寨主及十数余名喽卒在场,有拿绳杠的,有把大寨主衣服折叠好了在胳臂上搭着的。林士佩这才点手叫过拿着衣服之人。伺候林寨主的喽卒,本是精明强干,一见大寨主用手点叫,那喽卒赶奔前,将大衣抖开,递与林士佩,林士佩将大衣披好。
  你道胜三爷怎样的来由呢?因由二郎山东客厅拿贼,那高双青借着地道逃走,胜爷与邱成、胡景春在外等候。工夫甚大,欧阳德由地道而出,扛着一个贼寇,四马倒攒蹄捆绑。胜爷借灯光之下观看此贼,穿着一身白素素的衣服,口角有血迹,遂问欧阳德:“这是何人?”
  欧阳德说道:“这是贾明在地道中拿错了。”
  胜爷问道:“贾明哪里去了?”
  欧阳德说道:“贾明因为擒拿贼人夸口,拿住这个假的之后,我拿火折一照,我说他:‘拿了个假采花贼,你还夸口,你怎算是英雄?简直成了狗熊啦。’贾明说道:‘我再拿真的去。’若是拿不回来真的,他说至死也不见吾,因此他追下去了。”
  胜爷闻听:“啊?你不知他二花头吗?他要是追到莲花峪的边界,他本是浑浊猛愣,要是惹出是非来,还不受害。你不知你师弟他愚昧吗?”
  胜爷遂又问此被获之人:“你姓甚名谁?”
  贼人说道:“我既被你们拿住,杀剐存留,任凭于你们,何必多问呢?”
  胜爷说道:“朋友,我胜英与你素无冤仇,我焉能杀害于你?我问你名姓。”
  贼人说道:“我姓刘名智,别号玉面小罗成银枪将。”
  胜爷又问道:“怎么姓高的逃啦,将你拿住呢?”
  刘智说道:“我们本是把兄弟,我二人由地道正南往北去,往西一拐弯,我盟弟听地道中有脚步声音,想必是胜英派人追下来了,说道:‘兄长,我本是胜英败兵之将,我在头里等侯,你在拐弯地方等候,亮匕首刀扎死一个;再有人就不敢追赶了。’”
  胜爷微然而笑:“刘寨主你被他陷害了,这叫借身换影。你把我镖行之人扎死,给他报仇;你若被获遭擒;他就跑啦。岂不是借身换影吗?你年轻轻的交朋友,不可滥交,要择人。我看你相貌外表甚美,正在二十余岁,我劝你改邪归正,弃暗投明,回归故里。作什么事不吃饭呢?何必身为绿林,埋没终生?”
  胜英叫道:“邱成,你把刘寨主绳扣解开。你赶紧逃命去吧。”
  用好言相劝,放刘智而逃。胜爷遂同胡景春、欧阳德、邱成等来到聚义厅,见了大众,说道:“大寨主、二寨主,天棋、天魁,今天咱已然和平交好。你们大家众位,拿出五百两纹银,周济被抢少妇娘家的天伦,作为济老怜贫,我胜英足领盛情。将被抢范氏,用软榻幔帐罩着,派年迈之喽卒搭送到飞龙镇。”
  回头又叫道:“丁贤弟,此少妇在店住着不便,可以搭在贤弟宅院,请名医调治,那不是作德吗?”
  又叫邱琏三弟同三太等,在后护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