混沌祁开盘古初,
一冶一乱不一王。
传至炀帝行无道,
弑父专权民遭殃。
天宫降下真争主,
万民感戴圣贤皇。
实行仁政贞现帝,
重整乾坤归大唐。
平定四海番王顺,
无道东辽又猩狂。
明君御驾亲跨海,
一纪班师东海洋。
一道《评辽论》吟罢,道出传统长篇评书《薛家将》之一《薛仁贵征东》。
二主贞观唐天子李世民,登基坐殿以来,风调雨顺,国泰民安,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,黎民百姓安居乐业。
这一日,皇帝驾坐早朝。文武百官给天子朝拜,施了君臣大礼,殿头官往下传旨:“文武百官听真!哪家爱卿有本,出班早奏;无本,卷帘散朝。”
整个金銮殿,鸦雀无声。见文武百官无本可奏,皇帝便说:“徐王兄……”
这一声惊动了护国大军师英国公徐勣徐茂公,他马上站起身来,施君臣大礼后问:“我主万岁有何话讲?”
“徐王兄,”李世民说,“朕有一件心腹之事,想和你说说。”
“陛下请讲。”
“昨晚夜半,朕偶得一梦,且被那梦中的情景惊醒了。但不知这梦是吉是凶?徐王兄,你能给朕圆圆这个梦吗?”
徐茂公心想,今日早朝也没有什么事,皇上倒想起做梦之事来了,忙说:
“好吧!不过,这梦可有三不圆。”
“徐王兄,哪三不圆?”
“陛下,记住梦头,忘了梦尾;记住了梦尾,忘了梦头,做梦不在三更三点。——这个梦就不能吲。”
其实,徐茂公知道,这做梦是日有所思,夜有所梦。常言说,梦是心头想。人睡觉谁还不做梦呵?到了天子这儿,就好象成了贵重之事了。“啊,就请陛下讲吧!”
李世民说:“嘿,朕做的这个梦啊,不但梦头、梦尾、梦中间。朕全都记着,而且,做梦的时间,也正好在三更三点。”
“哦,那么巧?好!那就请陛下说说看。”
李世民说:“联好象是闲暇无事,骑着马,带着定唐刀和宝雕弓,孤身一人,去野外行围打猎。走了半日,连只野兔都来碰见。朕正打马往前行走,嗯哟!可了不得啦,迎面跑来一匹战马!马上端坐一人,头顶金盔,身披金甲,手中擎着一口板门大刀,长得青脸红发,相貌十分凶恶。他二活没说,照着我举刀就砍,一边欢我,一边还说——”
“他说什么?”
“他说:‘小唐童,你快快给我写下降书顺表,年年向我进贡,岁岁与我纳粮。如若不然,我今日非将你剁成四块不可!’朕赶紧带起弓箭,随手舞起了定唐刀,就与他战了起来。可朕哪是他的对手啊!成他不过,朕催马就跑;他就打马在后边紧追不放。将朕追得啊,那真是上天无路,入地无门一一”
“哎呀!那后来呢?”
李世民定了定神,接着说:“朕一看无法逃脱,心里可急坏了,便慌不择路地往前猛跑。忽然抬头一看,前边是两山夹一山口,朕心中一喜,打马就跑进去了。进了这个山口,朕想,兜上几个圈子,绕上几个山弯,把他甩下,朕不就能跑掉了吗?”
李世民用眼扫了一下徐茂公,继续说道:“谁曾想,一条白茫茫的大河,横在朕的眼前,波涛汹涌,浪花滚滚。这一下,可把朕吓坏了。古语说得好,远怕水,近怕鬼。遇见河,可无法跑了。两旁有高山遮挡,后边又有人追赶,这可如何是好?”
说到此,李世民似乎在自问自答:“朕忽然想起朕的坐骑,是匹宝马良驹,它不仪跑得快,还会凫水,干脆,就打马往河中跳吧!可河岸到水面中间有一段淤泥,朕这马一下去,没走几步,扑哧一声,就陷在淤泥中了。马越挣扎,陷得越深,眼看淤泥已漫到了马肚子。这下可坏了,上又上不来,跑又跑不了。这时,那个青脸红发的凶神也追到了岸边,一见朕的马陷进了淤泥之中,可就高兴了。他说——”
“他说什么?”
“他说:‘小唐童啊!这回我看你还往哪里跑?也用不着我下去,就用这箭射你,也能把你乱箭穿身,你还能活得了吗?这降书顺表你是写不写呀?’朕万般无奈,只好说:‘我写,我写。可我没有纸笔墨砚,用什么给你写呀?’他说。‘你就把外边跨马服的白绫子底襟撕下一块,咬破中指,用血给我写,你只写‘我愿归降’四个宇就行。”
“陛下,你写了没有?”
“徐王兄,不要着急,听朕慢慢道来。朕一想,这可怎么办呢?也是为了多延迟一会儿,朕就磨磨蹭蹭地把跨马服的白绫子底襟撕下一块,铺在了大腿上。稍倾,朕对他说:‘在我末写之前,能不能让我喊上三声?,他哈哈大笑,说:‘莫说你喊三声,你就喊上三十声,三百声也没关系,这个地方没有人,你就快喊吧。’朕别无他法,只好高声喊道:‘谁要救了唐天子,江山和他平半分;谁要救了李世民,他为君来我为臣。’喊声未落,就听见那高山顶上,有人高声叫道:‘主公,不必担惊害怕,末将来也!’”
“陛下,这来者是何人呀?”
“朕也不知道哇!朕抬头一看,嗬呀!由山顶上飞下一匹白龙马。这匹马呀,混身上下,连一根杂毛都没有,雪白雪白的,比雪还白。马上端坐一员穿白小将,生得十分英俊。你看他,方面大耳,鼻直口方,齿白唇红,目若朗星,威风凛凛,相貌堂堂,年纪也就在二十二、三岁左右,手中端着一条方天画戟。
“他这马一落下来,马的前蹄虽落在岸上,可马的后蹄却落在了淤泥里。说时迟,那时快,只见这员小将,一提战马的嚼环,嗖的一声,人和马就跳在了青面红发人的面前。这下可把那个家伙吓傻了,他急忙摆刀同道:‘你是何人?’然而,那员穿白小将,并不搭话,只是摆戟分心便刺。敌将无奈,一边招架,一边说道:‘你到底是干什么的?我追的这个人,是贞观唐天子李世民。常言说得好,君子要成人之美。你若是能帮助我,把他给捉住,这大功咱俩对半分。’
“可是,这员穿白小将,把他的话只当是耳旁风,根本听也不听,只是不停地摆戟直刺。两人战了还不到五、六个回合,那员敌将便浑身冒汗,手中舞动着的大刀也渐渐慢了下来。这时,白袍小将一手擎戟,一手从背后拽出一条白虎钢鞭,只见他虚晃一戟,乘敌将只顾架戟的工夫,用鞭照着敢将的后背砸下。只听扑哧一声,把那敌将砸了个抱鞍吐血,狼狈而逃。穿白小将策马便赶,朕急忙说道:‘小将军,穷寇莫追,救朕要紧。’
“这员小将一听,便不追了,勒马而回。回到岸边,他跳下马来,思忖片刻,便把白虎钢鞭插入背后,把戟戳在了地上,随手拽出肋下宝剑,把河边的蒿草割下来,捆成好多捆,铺在淤泥上面。他就踩着草捆,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朕的马前,将朕背到河岸上。然后,他拾起方天画戟,又踩着草捆走到马前,把画戟平放在马肚子底下——”
“陛下,他这是又要做甚?”
“做甚?只见他后把一按,前把一提,两膀一较劲,马借人力、人借马力,劈嚓啪嚓,愣把这匹马,从淤泥中给托了出来,也赶在了河岸上。他上岸之后,把戟扔在身旁,跪下就给朕磕头。磕完头他站起来操起方天画戡,带过马来,纫蹬扳鞍,飞身上马,打马便走。朕忙喊:‘喂!小将慢走,请且留步!你将朕救了,你是何人,快快报个名来。常言说:人过留名,雁过留声。人不留名,不知张三李四;雁不留声,怎知春夏秋冬!’
“那员小将冲朕把拳一抱,微笑着说道:‘主公,小人有四句诗,主公要能猜着,我的姓名和家乡住处便都能知晓。’接着,他念了四句诗。念完,他披马就往河中走去。说来也真奇怪,只听哗的一声,便从水中钻出一个大龙头来,只见它张开大口,等那小将连人带马,跳入龙口,这条龙就钻入水中,无影无踪了。徐王兄,世间哪有这样稀奇之事啊!朕连惊带吓,一下就醒了。朕醒后,忽听谯楼正打四更。你说,这梦是吉还是凶啊?”
徐茂公听完,忙问:“那员小将说的四句诗,陛下还记得吗?”
“记得,记得。这四句诗是:
家住遥遥一点缸,
飘飘四下影无踪。
三岁孩童千两价,
保主跨海去征东。”
徐茂公沉思片刻,忽然站起身来,朗声说道:“我主万岁,为臣给您道喜了。”
李吐民一听。“什么?这个梦使朕担惊骇怕,这喜从何而来?”
徐茂公却不慌不忙地说:“陛下呀!这员穿白小将,是我主的应梦贤臣哪!”
李世民一听,便问道:“徐王兄,朕的应梦贤臣,他在哪里,朕上哪里去找他呢?”
徐茂公说:“陛下啊!人家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?”
“怎告诉了?”
“四句诗呀!”
“何以见得?”
“陛下请听,第一句,‘家住遥遥一点红,’遥遥,比喻太阳,日落西山,剩不多点红了。据臣所想,他家准住在‘山西’。”
李世民一听,言之有理,带笑说道:“徐王兄,你真有两下子。好!就算他家住山西,可山西地面大着呢,这得上哪去找啊?”
徐茂公急忙回答;“能找。陛下不是说,他连人带马都跳进龙口里去了吗?山西有个绛州府,绛州府有个龙门县。这个人,准住在龙门县。”
“好!就算他住在龙门县,可在一个偌大的县里要找一个人。也是不容易的。他姓什么,叫什么呢?”
“我主万岁,第二句诗不是告诉你丁吗?‘飘飘四下影无踪’,您想,数九隆冬才天降犬雪,‘薛’与‘雪’二字,音同字不同,这个人肯定姓‘薛’。”
“好!就算姓薛,那他叫什么名字呀?”
徐茂公见李世民问得急切,便赶忙说:“第三句诗,就暗示着他的名字。‘三岁孩童千两价,’三岁小孩,便值一千两银子,这不是‘仁(人)贵’二字吗?陛下,他叫薛仁贵。”
这下,可把李世民乐坏了:“徐王兄啊,真有你的!好,就算他叫薛仁贵。可是,怎么算是朕的应梦贤臣哪?”
徐茂公说:“万岁,自陛下登基坐殿以来,南征北战,东挡西杀,可以说是,平定四海番王顺。真是风调雨顺,国泰民安,百姓安居乐业,无忧无虑,只是眼下边关吃紧,东辽正在犯边。陛下的脾气秉性,臣是知道的,看来非得御驾亲征不可。可是如今朝中,都是些老公爷了。”
说到此,徐茂公叹了口气,接着便如数珠宝似地说了起来:
“我们贾家楼结拜的众弟兄,现在最年轻的,是四弟程咬金,但他已是年近五旬之人了。我二哥秦叔宝,现已六旬开外,恐怕也不能再领兵为帅了!就是年龄最小的敖国公尉迟敬德,也四十开外了。真是老的老,小的小,难以派上用场。这扶,万岁要是跨海征东的话,非得这薛仁贵保驾不可。这就叫:长江后浪推前浪,一代新人换旧人。”
徐茂公这一席话,李世民可听得入神了。过了好长一会,才又问道;“徐王兄啊!就算这个人确实住在山西绛州府龙门县,可一个县的范围也不小啊!朕得怎么去找他呢?”
徐茂公急忙回答说:“陛下呀!他的本领您梦中也都看过了。不如降下圣旨,派人赴龙门县,扯旗招兵。如能招够十万大兵,那里面管保有薛仁贵。”
李世民一听,便痛快地说:“好啊!朕就派个人,去龙门县招兵是了。”
还没等皇上出旨,只见殿脚下跪倒一人,高喊:“吾皇万岁!万岁!万万岁!为臣有本启奏陛下。”
李世民慢闪龙目,往下一瞧,见下跪之人,并非别人,正是三十六路都总管,七十二路大先锋张垣张士贵。
张士贵早年曾在山东定阳王帐下称臣。自从投唐以来,他并没有立下多少功劳,可他为什么做到这么大的官呢?原来张士贵生有四子、二女。这四个儿子是:张志龙、张志虎、张志彪、张志豹。大女儿给皇叔成亲王李道宗做了妃子,成亲王是唐高祖李渊和李淑德的胞弟。二女儿,许配了何宗宪。大女儿既给成亲王做了妃子,这下他可就飞黄腾达了。
张士贵为什么跪下呢?原来,他心中另有盘算。只见他向前又跪着挪了儿步,细声细气地说:“万岁,刚才臣听见徐军师圆梦,说有个应梦贤臣。据臣所知这个白衣小将,恐怕不是别人,也用不着到龙门县去找,他现在就在臣的手下。”
“啊!”李世民一昕,可就愣了,心想,这可太奇怪了!忙问:“在你手下?那你赶快把他领来,待朕看上一看。”
张士贵答应一声“遵旨”,就急忙下了金殿。时间不大,领上一个人来。此人是谁呢?正是他的姑爷何宗宪。
何宗宪年纪也在二十二、三岁左右,生的也是身高膀阔,方面大耳。他平时也爱穿白着素,还骑一匹白龙马,手使一杆方天画戟。来到殿脚下,赶紧给天子磕头。
李世民冷眼往下一看,嗬!你还别说,看长相还真和梦中的那员小将差不多少。可是,要仔细那么一端详,好象还缺点什么,但一时也说不出来。李世民回头看了看徐茂公,忙问:“徐王兄,朕的梦中之人,可曾是他?”
自己认不准,还得用人家。
徐茂公见问,就乐了:“陛下!您的应梦贤臣,他叫薛仁贵”!
“是呀!但不知小将你叫何名?”
李世民冲着下跪之人问道。
“回亲万岁爷,小人我叫何宗宪。”
李世民一听,连忙摇头说,“朕梦见的那个人,他叫薛仁贵,不叫何宗宪。你快快下殿去吧!”
张士贵在旁边一看,气得咬牙切齿,心中暗骂道:徐三呀,你这个牛鼻子老道,你怎不办点好事呢?你要是说应梦贤臣就是我的姑爷何宗宪,那该有多好啊!我的姑爷要能成为皇上的应梦贤臣,难道说,将来还能忘了你吗?
别提张士贵多么扫兴了,他急忙就跪下,口称:“万岁!既然我的姑爷何宗宪不是应梦贤臣,请出道旨意,臣愿往山西绛州府龙门县去扯旗招兵。如能招够十万大兵,里边有薛仁贵,臣必速把他送往京都,交与圣上。”
天子也是粗心大意,并束深思,便说:“张爱卿,你既肯为朕代劳前去,那就更好了。这个重任就委派于你了。限你三日后,赴山西绎州府龙门县,扯旗招兵。如果里边有朕的应梦贤臣薛仁贵,你就速送回京都,我一定要提升你的官职。”
“臣遵旨。”
张士贵赶紧磕头,谢主龙思。可心中却打定了主意,这次去龙门县招兵,里边没有薛仁贵,还则罢了,若是有薛仁贵呀,嘿嘿,我就把他杀了,这个应梦贤臣,还得是我姑爷何宗宪的!想到这里,张士贵不禁露出了奸诈的一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