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教偶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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许真君旌阳宫斩蛟传(四)

  却说真君见孽龙神通广大,敬来吴君处相访,求其破蛟之策。吴君曰:“孽龙久为民害,小老素有剪除之心,但恨道法未高,莫能取胜。汝今既擒蛟党,孽龙必然忿怒,愈加残害,江南休矣。”
  真君曰:“如此奈何?”
  吴君曰:“我近日闻得镇江府丹阳县地名黄堂,有一女真谌母,深通道术,吾与汝同往师之,叩其妙道,然后除此妖物,未为晚也。”
  真君闻言大喜,遂整行囊与吴君共往黄堂,谒见谌母。谌母曰:“二公何人,到此有何见谕?”
  真君曰:“弟子许逊、吴猛,今因江南有一孽龙精,大为民害,吾二人有心殄灭,奈法术殊欠。久闻尊母道传无极,法演先天,径来恳求,望指示仙诀,实乃平生之至愿也。”
  言讫,拜伏于地。谌母曰:“二公请起,听我言之。君等乃夙禀奇骨,名在天府。昔者孝悌王自上清下降山东曲阜县兰公之家,谓兰公曰:‘后世晋代当出一神仙,姓许名逊,传吾至道,是为众仙之长。’遂留下金丹宝鉴,铜符铁券,并飞步斩邪之法,传与兰公,复令兰公传我。兰公又使我收掌,以付汝等,积有四百余年矣。子今既来,吾当传授于汝。”
  于是选择吉日,依科设仪,付出铜符铁券,金丹宝鉴,并正一斩邪之法,三五飞腾之术,及诸灵章秘诀,并各样符箓,悉以传诸许君。今净明法、五雷法之类,皆谌母所传也。”
  谌母又谓吴君曰:“君昔者以神方为许君之师,今孝悌王之道,唯许君得传,汝当退而反师之也。”
  真君传道已毕,将欲辞归,心中暗想:“今幸得闻谌母之教,每岁必当谒拜,以尽弟子之礼。”
  此意未形于言,谌母已先知矣,乃对真君曰:“我今还帝乡,子不必再来谒也。”
  乃取香茅一根,望南而掷,其茅随风飘去。谌母谓真君曰:“子于所居之南数十里,香茅落于何处,其处立于庙宇,每岁逢秋,一至吾庙足矣。”
  谌母言罢,空中忽有龙车凤辇来迎,谌母即凌空而去。其时吴、许二君望空拜送。即还本部,遂往寻飞茅之迹。行至西山之南四十里,觅得香茅,已丛生茂盛,二君遂于此地建立祠宇,亦以黄堂名之。令匠人塑谌母宝像,严奉香火,期以八月初三日,必往朝谒,即今崇真观是也,朝谒之礼犹在。真君亦于黄堂立坛,悉依谌母之言,将此道法传授吴君,吴君反拜真君为师。自此二人始有飞腾变化之术。回至小江,寓客店,主人宋氏见方外高人,不索酒钱,厚具相待。二君感其恭敬,遂求笔墨,画一松树于其壁上而去。自二君去后,其松青郁如生,风动则其枝摇摇;月来,则其彩淡淡;露下,则其色湿湿,往来观者,日以千计。去则皆留钱谢之,宋氏遂至巨富。后江涨堤溃,店屋俱漂,惟松壁不坏。
  却说孽龙精被真君斩其族类,心甚怒,又闻吴君同真君往黄堂学法,于是命蛟党先入吴君所居地方,残害生民,为灾降祸。真君回至西宁,闻蛟孽腥风袭人,责备社伯:“汝为一县鬼神之主,如何纵容他为害?”
  社伯答曰:“妖物神通广大,非小神能制。”
  再三谢罪。忽孽龙精见真君至,统集蛟党涌起十数丈水头,那水波涛泛涨,怎见得好狠:
  只听得潺潺声振谷,又见那滔滔势漫天。雄威响若雷奔走,猛涌波如雪卷颠。千丈波高漫道路,万层涛激泛山岩。冷冷如漱玉,滚滚似鸣弦。触石沧沧喷碎玉,回湍渺涉漩涡圆。低低凸凸随流荡,大势弥漫上下连。
  真君见了这等大水,恐损坏了居民屋宇田禾,急将手中宝剑,望空书符一道,叫道:“水伯,急急收下。”
  水伯收得水迟,真君大怒。水伯道:“常言,泼水难收,且从容些。”
  真君欲责水伯,水伯大惧,须臾间将水收了,依旧是平洋陆地。真君提着宝剑,径斩孽龙。那孽龙变作一个巡海夜叉,持枪相迎。这一场好杀:
  真君剑砍,妖怪枪迎。剑砍霜光喷烈火,枪迎锐气迸愁云。一个是洋子江生成的恶怪,一个是灵霄殿差下的仙真。那一个,扬威耀武欺天律;这一个,御暴除灾转法轮。真仙使法身驱雾,魔怪争强浪滚尘。两家努力争功绩,皆为洪都百万民。
  那些蛟党见孽龙与真君正杀得英雄,一齐前来助战。忽然弄出一阵怪沙来,要把真君眼目蒙蔽,只见:
  似雾如氤初散漫,纷纷蔼蔼下天涯。白茫茫到处难开眼,昏暗暗飞时找路差。打柴的樵子失了伴,采药的仙童不见家。细细轻飘如麦面,粗粗翻覆似芝麻。世间朦朦山顶暗,长空迷没太阳遮。不比尘嚣随骏马,难言轻软衬香车。此沙本是无情物,登时刮得眼生花。
  此时飞沙大作,那蛟党一齐呐喊。真君呵了仙气一口,化作一阵雄风将沙刮转。吴君在高阜之上,观看妖孽,更有许大神通,于是运起掌心蛮雷,望空打去。虽风云雷雨,乃蛟龙所喜的,但此系吴君法雷,专打妖怪。则见:
  运之掌上,震之云间,虺虺喤鯱可畏,轰轰划划初闻。烧起谢仙之火烈,推转阿香之车轮。音赫赫,就似撞八荒之鼓,音闻天地;声喤咭,又如放九边之炮,响振军屯。使刘先生失了双筋,教蔡元中绕遍孤坟。闻之不及掩耳,挡之谁不销魂。真个天仙手上威灵振,蛟魅胸中心胆倾。
  那些群孽,闻得这个法雷,惊天动地之声,倒海震山之怒,唬得魂不附体。更见那真君两口宝剑,寒光闪闪,杀气腾腾,孽龙抵挡不住,就收了夜叉之形,不知变了个甚么物件,潜踪遁走。真君乃舍了孽龙,追杀蛟党,蛟党四散逃去。真君追二蛟至鄂渚,忽然不见,路逢三老人侍立。真君问曰:“吾追蛟孽至此,失其踪迹,汝二老曾见否?”
  老人指曰:“敢伏在前桥之下。”
  真君闻言,遂至桥侧,仗剑叱之。蛟党大惊,奔入大江,藏于深渊。真君乃即书符数道,敕遣符使驱之。蛟孽不能藏隐,乃从上流奔出。真君挥剑斩之,江水俱红。此二蛟皆孽龙子也。今鄂渚有三圣王庙,桥名伏龙桥,渊名龙窝,斩蛟处名上龙口。真君复回至西宁,怒社伯今不能称职,乃以铜锁贯其祠门,禁止民间祭享。今分宁县城隍庙正门常闭,居民祭祀者亦少。乃令百姓崇祀小神,其人姓毛,兄弟三人,即指引真君桥下斩蛟者。今封叶佑侯,血食甚盛。真君见吴君曰:“孽龙潜逃,蛟党奔散,吾欲遍寻踪迹,一并诛之。”
  吴君曰:“君自金陵远回,令椿萱大人,且须问省。吾谅此蛟孽有师尊在,岂能复恣猖狂,待徐徐除之。”
  于是二君回过丰城县杪针洞。真君曰:“后此洞必有蛟螭出入,吾当镇之。”
  遂取杉木一根,书符其上以为楔,至今其楔不朽。又过奉新县,地名藏溪,又名蛟穴,其中积水不竭。真君曰:“此溪即蛟龙所藏之处。”
  遂举神剑劈破溪旁巨石,书符镇之,今镇蛟石犹在。又过新建县,地名叹早湖,湖中水蛭甚多,皆是蛟党奴隶,散入田中,喋人之血。真君恶之,遂将药一粒,投入湖中,其蛭永绝,今名药湖。复归郡城,转西山之宅,回见父母,一家俱庆,不在话下。
  却说真君屡败孽龙仙法愈显,德着人间,名传海内,时天下求为弟子者,不下千数。真君却之不可得,乃削炭化为美妇数百人,夜散群弟子寝处,次早验之,未被炭妇污染得十人而已。先受业者六人:
  陈勋,字孝举,成都人。
  周广,字惠常,庐陵人。
  黄仁览,字紫庭,建城人,真君之婿。
  彭抗,字武阳,兰陵人,其女配真君之子。
  盱烈,字道微,南昌人,真君外甥。
  钟离嘉,字公阳,新建人,真君外甥。
  后相从者四人:
  曾亨,字典国,泗水人,骨秀神慧。孙登见而异之。乃潜心学道,游于江南,居豫章之丰城真阳观,闻真君道法投于门下。
  时荷,字道阳,钜鹿人,少出家,居东海沐阳院奉仙观,修老子之教。因入四明山,遇神人,授以抬息导引之术,颇能辟谷,亦能役使鬼神。慕真君名,徒步踵门,愿充弟子。
  甘战,字伯武,丰城人,性喜修真,不求闻达,径从真君学道。
  施岑,字太玉,沛郡人。其父施朔仕吴,因移居于九江赤鸟县。岑状貌雄杰,勇健多力,时闻真君斩蛟立功,喜而从之。真君使与甘战各持神剑,常侍左右。
  这弟子十人,不被炭妇染污,真君嘉之。凡周游江湖,诛蛟斩蛇,时刻相从,即异时上升诸徒也。其余被炭妇所污者,往往自愧而去。今炭妇市犹在。真君谓施岑、盱烈曰:“目今妖孽为害,变化百端,无所定向,汝二人可向鄱阳湖中,追而寻之。”
  施、盱欣然领命,仗剑而去。夜至鄱阳湖中,登石台之上望之。今饶河口有眺台,俗呼为钓台,非也,此盖施盱眺望妖蜃出没之所耳。其时但见一物隐隐如蛇,昂头摆尾,横亘数十里。施岑曰:“妖物今在此乎?”
  即拔剑挥之,斩其腰。至次日天明视之,乃蜈蚣山也。至今其山断腰仙迹犹在。施岑谓盱烈曰:“黑夜吾认此山以为妖物,今误矣,与汝尚当尽力追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