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照新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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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一

  神庙圣意,锐于图治。熙宁之政,既一切变更法度,开边之议遂兴。洮河成功,梅仙拓地,然后经理西南小羌。韩存宝以弗绩诛,继而永洛大衂,徐禧之徒死之。由是耻于用兵,上亦郁陶成疾。元佑初政,庙堂诸公共议,捐其所取。绍圣、崇宁绍述之说举,窜逐弃地之柄臣,取青唐,进筑湟鄯银夏。至童贯、蔡攸乃启燕云之役,驯至靖康之祸,悉本二子绍述。思之令入痛心疾首。
  元佑党人,天下后世莫不推尊之。绍圣所定止七十三人,至蔡元长当国,凡所背己者皆着其间,殆至三百九人,皆石刻姓名颁行天下。其中愚智溷淆,不可分别,至于前日诋訾元佑之政者,亦获厕名矣,唯有识讲论之熟者,始能辨之。然而祸根实基于元佑嫉恶太甚焉。吕汲公、梁况之、刘器之定王介甫新党吕吉甫、章子厚而下三十人,蔡持正新党安厚卿、曾子宣而下六十人,榜之朝堂。范淳父上疏以为歼厥渠魁,胁从罔治。范忠宣太息语同列曰:“吾辈将不免矣!”
  后来时事既变,章子厚建元佑党,果如忠宣之言。大抵皆出于士大夫报复,而卒使国家受其咎,悲夫!
  元佑初修《神宗实录》,秉笔者极天下之文人,如黄、秦、晁、张是也,故词采粲然,高出前代。绍圣初,邓圣求、葵元长上章,指以为谤史,乞行重修。盖旧文多取司马文正公《涑水纪闻》,如韩、富、欧阳诸公传,及叙刘永年家世载徐德占母事,王文公之诋永年、常山,吕正献之评曾南丰、邵安简借书多不还,陈秀公母贱之类,所引甚多。至新史,于是《裕陵实录》皆以朱笔抹之,且究问前日史臣,悉行迁斥,尽取王荆公日录无遗,以删修焉,号朱笔本,陈莹中上书曾文肃,谓‘尊私史而压宗庙’者也。其所从来亦有本焉,览者熟究而考之,当知此言不诬。
  绍兴庚申,金人以河南故地归我,诏以孟富文庾为东京留守,富文辟毕少董良史以自随。未几,金败盟,少董身陷伪地者累年。尝于相国寺鬻故书处,得熙丰日历残帙数叶,无复伦序。少董南归,出以相示,于是缉其可以传信者凡八条,今录于编,亦有已见《裕陵实录》中者,并存之。
  云中书劄子:度支员外郎、充龙图待制,秦凤路经略安抚使吕大防奏:“伏见本路凤翔府寄居着作佐郎、前崇文院校书郎张载,学术精深,性资方毅,昨因得告寻医,未蒙朝廷召命,义难自进,老于田闾,众所共惜。臣未敢别乞朝廷任使,欲望圣慈,且令召还书馆旧职。有不如臣所举,甘坐罔上不忠之罪。候敕旨。”
  奉圣旨依奏,许朝参,令发来赴阙,依旧供职。
  又云中书省劄子:已降勅旨,奉使高丽船,第一只赐号凌虚致远安济神舟,第二只赐号灵飞顺济神舟。右奉圣旨。额且令御书院如法书写,一面疾速入急递至明州交割,及本州制造牌额安排。所有勅牒,令安焘等收掌。
  又云均州奏:为本州编管、前漳州军事判官练亨甫,逐次与兄练劼、弟练冲甫往女弟子鲁丽华家踰滥。后收养在宝林院郭和尚房下,令求食。因探见鲁丽华与百娃王九在店饮酒,唤归寺,殴打鲁丽华。致乐营将申举,已送司理院照对去讫。奏闻。
  又云晋州奏:据雄州防御推宫、知秀州崇德县事、充晋州州学教授陆长愈状。欲乞令今后春秋释奠,并以兖邹二公配享。如允所请,乞即下礼部定夺次序立式,伏乞备录闻奏。州司所据陆长愈状奏闻,候勅旨。寻下太常寺定夺申部,今据本寺状看详:‘先圣文宣王以先师颜子配享,及以次从祀,皆其门弟子也。孟子知道,固当知尊礼,然与孔子异代,难与颜子并行配享之礼,所请难议施行。’申部看详:‘太常寺所定未得允当。古者配享及从祀,但取着德立功,其道有以相成者,不必皆用同时之人,如蜡之祭也,主先啬而祭司啬,先农之配,即以后稷神。勾芒为少昊氏之子,祝融为高辛氏火正,今春秋之祭,则勾芒配伏羲、祝融、大庭,迎气之日,又为从祀,是异代之人得为配祀明矣。唐贞观二十一年,诏伏胜、高堂生、杜预、范宁之徒二十一贤,与颜子俱配享孔子庙堂,至今犹为从祀。孟子于孔圣之门,当在颜子之列。至荀况、扬雄、韩愈皆发明先圣之道,有益学者,久未配享,诚为阙典。伏请自今春秋释奠,以邹国公孟子配享文宣王。设位于兖国公之次;所有荀况、扬雄、韩愈,并以世次先后,祀于左丘明等二十一贤之间。所贵上称圣朝褒崇儒贤、备修祀典之意。谨录奏闻,伏候勅旨。’帖捡会左丘明至范宁等二十一人并封伯爵。如允所请,即乞荀况、扬雄、韩愈并加封爵。自国子监及天下,至圣文宣王庙皆塑邹国公像,其冠服同兖国公。仍画荀况等像于从祀之列,荀况在左丘明之下,扬雄在刘向之下,韩愈在范宁之下,冠服皆从封爵。奉圣旨依。
  又云勅下江东转运司断:‘太中大夫、充龙图阁待制、知江宁府陈绎为前知广州日,将造到公使库檀木观音,将松木观音换檀木观音入己;并将公使钱籴粮喂饲自已白鹇等,并役使土丁枪手修筑廨宇内地基;及并将官乳香于神寺独自焚烧,并申奏辨明所犯虚诈,及取勘时逐次虚妄等罪。并男承务郎、新差汝州洛南稻田务陈彦辅,役使广州军人织造木绵生活等罪,并取勘虚妄,并将仕郎、试国子监四门助教郭应之于广州公使库受供给,与陈绎管勾宅库,买物亏价。陈绎合追见在太中大夫,旧官谏议大夫、龙图阁待制。或以职当徒一年勒停,缘前项轻罪内犯盗赃一疋,仍令准例追毁出身以来诰勅文字,除名勒停。放陈彦辅各从杖一百。私罪上定断罚铜十斤。放郭应之该赦。’奉勅并依断,内陈绎特免除名勒停,落龙图阁待制,仍追一官,差知建昌军替郑琰成资过满阙,陈彦辅特冲替。
  又云王安石劄子奏:“幸遭圣运,超拔等夷,知奖眷怜,逮兼父子,戴天负地,感涕难胜。顾迫衰残,糜捐何补。不胜蝼蚁微愿,以臣今所居江宁府上元县园屋为僧寺一所,永远祝延圣寿,如蒙矜许,特赐名额,广昭希旷,荣遇一时,仰凭威神,誓报无已。取进止。”
  奉圣旨,依所乞。以‘报本禅寺’为名额。其中载练亨甫事,亨甫以知经术驰名熙宁间,为王荆公之高弟,而所坐乃尔,殊不可晓。又恐在谪籍,一时官吏迎合观望,如秦少游,未可知耳。
  章圣朝,种明逸抗疏辞归终南旧隐。上命设宴禁中,令廷臣赋诗以宠其行。独翰林学士杜镐辞以素不习诗,诵北山移文一遍。明逸不怿,云:“野人焉知大丈夫之出处哉?”
  熙宁中,王荆公进用时,有王介中甫者,以诗诋之云:“草庐三顾动幽蛰,蕙帐一空生晓寒。”
  荆公不以为忤,但赋绝句云:“莫向空山觅旧题,野人休诵北山移。丈夫出处非无意,猿鹤从来自不知。”
  葢取于此。中甫三衢人也,昭陵时中制科,仕裕陵为从官。子沇之彦允、汉之彦周、涣之彦昭、潙之彦楚,皆近世名卿,今家居京口。
  熙宁中,有太庙斋郎姜适者,淄川人,枢密遵之孙。尝从开封府觅举,还乡途中,有平舆数乘,每相先后,初亦不暇问之,既抵里中,乃径趋其家。适出询之。有妇人焉,颜色绝代,方二十余,语适曰:“吾来为汝家妇。”
  适曰:“吾纳室久矣,岂容他人?”
  妇云:“使足下自有妻,我愿妾御无悔。”
  反覆酬酢久之。适知其怪,然势不容拒,遂以廊庑间空屋数楹处之,徐观其变。妇者亦有使令,自置烟爨,烹炰饮食,无异常人,略无毫髪之扰,亦不与之讲男女之好也。既无从诘其来历,但合门畏惧而已。积是逾年,人情相与亦颇稔熟。忽有道人直造舍,妇一见掩袂大哭。道人者语适云:“子倘不遇我,祸有不可言者。此妇人剑仙也,始与其夫亦甚和鸣,终乃反目。妇易形外避,其夫访于天下,今将迹至君家来杀此妇,并及君焉。吾先知之,万里来救君命。今夕必有异,子但闭目勿开,安以待之,可保无虞。”
  是夜三鼓后,忽窗中划然有聱,见二剑自空飞入。适如其言,瞑目安坐。少焉二剑盘旋于适头之前后。天将晓矣,忽闻喝声甚厉,云:“可启观!”
  即早来之道人也。下视之,有人首一,血流满地。道人曰:“可贺矣。”
  腰间瓢中取药一捻布之,血化为白水,人首与道人俱不见。次日,妇人亦辞谢而去。适自此神气秀爽,不复以利名萦心。屏妻子,常往来鄠杜之间,以药饵、符水疗人之疾,数见奇效,时人敬之。其后孙处恭安礼所言如此。安礼君子人也,所言必不妄。
  明清近观《熙丰起居注》云:元丰四年,慈圣光献皇后上仙,裕陵追慕至忘寝食。适诣阙上言,能使返魂,上亦信之,使试其术,且载其施行云:“太庙斋郎姜适进状,称系虞部郎中正观之子,光禄寺丞纬之侄,为学道休官,有法,能致太皇太后复生。诏差御药院李舜举,传宣中书、密院两府南厅聚询,本人称限六十日内当如其所陈。于京师城西金明池内修坛作醮,差御药监及宣使赐净衣一套。至期无验,复诘之,云:‘太后方与仁宗凭玉阑干,赏千树梅花,无意复思人间。’上以狂妄除名,送秀州编管,后不知所终”。
  元佑四年[原本“四”作“三”,据宋史苏轼传、本书卷五孙仲益童年条改],东坡先生自翰苑出牧钱塘,道由毘陵之洛社。时孙仲益之父教村童于野市茅檐之下,仲益方七八岁,立于岸侧。东坡望见,奇之,呼来前与语,果不凡,询其所学,方为七字对矣。与之题云‘衡茅稚子璠璵器’,仲益随声应之云:“翰苑仙人锦绣肠。”
  大加赏叹,赠之以缣酒,嘱其父善视之,后来果为斯文之主盟。
  赵谂者,其先本出西南夷獠,戕其族党来降,赐以国姓。至谂,不量其力,乃与其党李造、贾时成等宣言,欲除君侧之奸,词语颇肆狂悖,然初无弄兵之谋。建中靖国时事既变,谂亦幡然息心,来京师注官。时曾文肃当国,一见,奇其才而荐之,擢国子博士。谂谒告,省其父母于蜀中。其徒句群以前事告变,狱就,遂以反逆伏诛,父母妻子悉皆流窜。改其乡里渝州为恭州。文肃亦坐责。告词略云:“逮求可用之才,辄荐逆谋之首”是也。究其始,止由狷忿妄作,遂至杀身覆宗,百世之下永负寇盗之名,学者亦当以轻剽为戒焉。
  明清每阅唐史甘露事,未尝不流涕也。嗟夫!士大夫处昏庸之世,不幸罹此,后来无人别白,可恨!近观《续皇王宝运录》云:僖宗光启四年正月诏云:“大和九年,故宰相王涯以下十七家,并见陷逆名,本承密旨,遂令忠愤终被冤诬,六十余年幽枉无诉。宜沾沛泽,用慰泉扃,并与洗雪,各复官爵,兼访其子孙与官。”
  使衔冤之魂,亦伸眉于九原矣!惜乎刘昫、宋景文、欧阳文忠不见此书,载之于新、旧唐史,殊为阙文。如褒赠常浚、孟昭图二人之文亦其时,已见之洪景卢《容斋三笔》,不复重录。
  明清家昔有卢载《范阳家志》一书,叙其祖多逊行事之详,为陆务观假去,因循不曾往索,尚能彷佛记其二三。一则云:“多逊素与李孟雍穆厚善。多逊窜逐后,万里相望,声迹{耳少}绝。时法禁严,邸报不至海外。一日,忽赦书至,后有“参知政事李”。多逊云:“此必孟雍,若登政府,吾必北辕。”
  戒舍人僦装,已而果移容州团练副使。未渡巨浸间,忽见江南李后主,衣冠如平生,问云:“相公何以至此?”
  多逊云:“屈。”
  后主斥之云:“汝屈何如我屈!”
  由是感疾而殂。又多逊门下士有种英、苏冠者,平生最器重之。得罪后,宾客云散,独英、冠二人徒步送抵天涯而还。英后易名放,即明逸。冠易名易简,魁天下,为参知政事。
  本朝有两张先,皆字子野,一则枢密副使逊之孙,与欧阳文忠同在洛阳幕府,其后文忠为作墓志铭,称其志守端方,临事敢决者。一乃与东坡先生游,东坡推为前辈,诗中所谓:诗人老去莺莺在,公子归来燕燕忙。能为乐府,号张三影者。有两苏世美。一东坡作哀词者,一苏丞相子名京,二人皆知名士也。
  王子高遇芙蓉仙人事,举世皆知之。子高初名迥,后以传其词徧国中,于是改名蘧,易字子开。与苏、黄游甚稔,见于尺牍。东坡先生又作芙蓉城诗云:决别之时,芙蓉授神丹一粒,告曰:无戚戚,后当偕老于澄江之上。初所未喻。子开时方十八九,已而结婚向氏,十年而鳏居,年四十,再娶江阴巨室之女,方二十矣。合卺之后,视其妻则倩盻冶容,修短合度,与前所遇无纤毫之异。询以前语,则惘然莫晓。而澄江,江阴之里名也。子开由是遂为澄江人焉。服其丹,年八十馀,康强无疾。明清壬午岁,从外舅帅淮西,子开之孙明之譓在幕府,相与游从,每以见语如此。此事与《云谿友议》玉箫事绝相类。子开,赵州人,忠穆鬷之孙,虞部员外郎正路之子。仕至中散大夫,晚归守濡须,祠堂在焉。贺方回为子开挽诗词云:我昔官房子,尝闻忠穆贤。又云:和璧终归赵,干将不葬吴。今乃印在秦少游集中,明之子即为和宁也,少游没于元符末,子开大观中犹在,其误明矣。
  元符中,饶州举子张生游太学,与东曲妓杨六者好甚密。会张生南宫不利,归,妓欲与之俱,而张不可,约半岁必再至,若渝盟一日,则任其从人。张偶以亲之命,后约几月,始至京师。首访旧游,其邻僦舍者迎谓曰:“君非饶州张君乎?六娘每恨君失约,日托我访来期于学舍,其母痛折之而念益切。前三日,母以归洛阳富人张氏,遂偕去矣。临发涕泣,多与我金钱,令侯君来,引观故居毕,乃僦后人。”
  生入观则小楼奥室,欢馆宛然,几榻犹设不动,知其初去,如所言也。生大感怆,不能自持,迹其所向,百计不能知矣。作雨中花词,盛传于都下云。或云即知常之子子功焘也。其词云:“事往人离,还似暮峡归云,陇上流泉。强分圆镜,枉断哀弦。曾记酒阑歌罢,难忘月底花前。旧携手处,层楼朱户,触目依然。从来嬾向,绣纬罗帐,镇交比翼文鸳。谁念我,而今清夜,常是孤眠。入户不如飞絮,傍怀争及炉烟。这回休也,一生心事,为尔萦牵。”
  此得之廉宣仲布所记云。
  明清述挥麈录,列本朝诸帝以潜藩为军府。今又敬以徽宗诏旨考之,云:政和五年十二月己亥,宣德郎王恬等言:本贯遂州,按《九域志》,都督府遂州为遂甯郡武信军节度使。元丰八年,陛下初封遂甯郡王。绍圣元年,复以遂甯郡王出阁,与苏、润二州时同而事均。缘本州遂宁县,元符二年,县下慧明院,秋冬间,忽观佛像五次出现,父老咸曰:遂宁佛出。越三年,奉陛下即位,嗣登宝位。此其祥兆,乞改府额。“诏升为遂宁府。又诏:主上尝封蜀国公,升蜀州为崇庆府。政和七年十二月壬午,诏以宿州零壁为灵壁县,以真州为仪真郡,通州为静海郡,秀州为嘉兴郡,从《九域图志》所奏请也。《实录》与三州图经及仪真、通州、嘉兴三志皆所不载。明清尝陈于礼部,乞行下逐州照会施行。
  是岁十二月甲申,司勋员外郎张大亨奏:“切见朝廷讲读之官,在天子所者谓之侍读、侍讲,而诸王府亦有侍读、侍讲官。不当比拟,称呼相紊,名之不正,孰大于是。太宗皇帝初为韩、冀诸王置侍讲,后有欲为皇族子孙置之。议者以唐文宗改诸王侍讲为奉诸王讲,请以教授为名。从之。且皇族学官,尚不可与王府同称,而王府官岂可同天子讲读之号?”
  诏诸王府侍讲改为直讲,侍读改为赞读。大亨字嘉甫,一时知名士也。
  宣和元年十一月乙未,知温州苏起奏:“臣昨谨将耕藉诏书刻石被以云鹤,安奉厅事。仍行下四县依此施行。自此风雨调顺,禾稼茂盛,既已收获,枯荄又复生穗,每亩得谷一石至七八斗。乞令诸路州县,效此施行。”
  佑陵览奏不乐,云:“起谄侫一至于此,何以儆在位?其华饰手韶,岂不是相侮!可送吏部。”
  “蹙破眉峰碧,纤手还重执。镇日相看未足时,便忍使、鸳鸯只。薄暮投村驿,风雨愁通夕。窗外芭蕉窗里人,分明叶上、心头滴[原本无“明”字,据明本、尚白本补]。”
  佑陵亲书其后云:“此词甚佳,不知何人作?奏来。”
  盖以询曹组者,今宸翰尚藏其家。
  宣和末,禁中讹言祟出,深邃之所有水殿一,游幸之所不到。一日,忽报池面莲花盛开,非常年比。佑陵携嫔御阉宦凡数十人往观之。既至彼,则有妇人俯首凭栏者,若熟寝状。上云:“必是先在此只候太早,不得眠所以然。”
  喻左右勿恐之。见其缜髪如云,素颈粲玉,呼之,凝然不顾。上讶之,自以所执玉麈微触之,愕然而起。回首乃一男,须髯如棘,面长尺余,两目如电,极为可畏。从驾之人悉皆辟易惊仆,上亦为之失措。逡巡不见,上亟回辇。未几,京城失守,狩于朔方。
  明清《挥麈馀话》记周美成《瑞鹤仙》事,近于故箧中得先人所叙特为详备,今具载之。美成以待制提举南京鸿庆宫,自杭徙居睦州,梦中作长短句《瑞鹤仙》一阕,既觉犹能全记,了不详其所谓也。未几,青溪贼方腊起,逮其鸱张,方还杭州旧居,而道路兵戈已满,仅得脱死。始入钱塘门,但见杭人仓皇奔避,如蜂屯蚁沸。视落日半在鼓角楼檐间,即词中所谓“斜阳映山落。敛余晖犹恋,孤城栏角”者应矣。当是时,天下承平日久,吴越享安闲之乐,而狂寇啸聚,迳自睦州直捣苏杭,声言遂踞二浙。浙人传闻,内外响应,求死不暇。美成旧居既不可往,是日无处得食,饥甚。忽于稠人中有呼“待制何往”者,视之,乡人之侍儿,素所识者也。且曰:“日昃,未必食,能舍车过酒家乎?”
  美成从之。惊遽间,连引数杯散去,腹枵顿解。乃词中所谓“凌波步弱。过短亭、何用素约。有流莺劝我,重解绣鞍,缓引春酌”之句验矣。饮罢,觉微醉,便耳目惶惑,不敢少留,径出城北,江涨桥诸寺士女已盈满,不能驻足。独一小寺经阁,偶无人,遂宿其上。即词中所谓“上马谁扶,醉眠朱阁”又应矣。既见两浙处处奔避,遂绝江居扬州。未及息肩,而传闻方贼已尽据二浙,将涉江之淮泗。因自计方领南京鸿庆宫,有斋厅可居,乃挈家往焉。则词中所谓“念西园已是,花深无路,东风又恶”之语应矣。至鸿庆未几,以疾卒。则“任流光过了,归来洞天自乐”,又应于身后矣。美成平生好作乐府,将死之际,梦中得句,而字字俱应,卒章又验于身后,岂偶然哉!美成之守颍上,与仆相知,其至南京,又以此词见寄,尚不知此词之言,待其死乃尽验如此。
  明清《挥麈录》载雍孝闻事颇详。近见狄浦朱去奢云:“孝闻自海外量移池州以卒,尝有诗云:‘官田种秫陶元亮,私釜生尘范史云。‘至今郡人犹传诵之。”
  孝闻没后,有和州道士,亡其姓名,冒为孝闻,走江淮间,其才亦不下孝闻。有《吊项羽庙文》云:“无守陵之蕙帐,有照夜之寒釭。”
  过东坡墓题诗云:“文星落处天地泣,此老已亡吾道穷。才力漫超生仲达,功名犹忌死姚崇。人间便觉无清气,海外何人识古风?平日万篇谁爱惜,六丁收拾在瑶宫。”
  宣和初,至京师,遂得幸佑陵,谓其人可及林灵素之半,赐姓名朱广汉[《夷坚甲志》卷20木先生条作“木广汉”,“林”之半为“木”,是也]。至绍兴中犹在,寓会稽之天长观,明清尚及识之。而洪景卢《夷坚志》记其一事云。
  郑绅者,京师人,少日以宾赞事政府,坐累被逐,贫窭之甚。妻弃去适他人,一女流落宦寺家,不暇访其生死,日益以困。偶往相监问命于日者,日者惊曰:“后当官隆极品,未论其他,而今已为观察,且喜在今日,君其识焉。”
  同行侪辈笑且排之。甫出寺门,有快行家者数辈宣召甚急,始知其女已入禁中,得幸九重矣。即除阁门宣赞舍人。未及岁,以女正长秋,得拜廉车。不数年位登师垣,爵封郡王,极其富贵荣宠。妻再适张公緼,夤缘肺腑,亦至正任承宣使。韩髦斯士,郑氏婿也,见语如此。
  东坡先生知杭州,马中玉成为浙漕,东坡被召赴阙,中玉席间作词曰:“来时吴会犹残暑,去日武林春已暮。欲知遗爱感人深,洒泪多于江上雨。欢情未举眉先聚,别酒多斟君莫诉。从今宁忍看西湖,抬眼尽成肠断处。”
  东坡和之,所谓“明朝归路下塘西,不见莺啼花落处”是也。中玉,忠肃亮之子仲甫犹子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