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照新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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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二

  陈莹中《谏垣集》言之详矣。削籍于建中靖国[此处疑有脱误]。崇甯初,蔡元长召拜同知枢密院事,卒于位,恩数甚渥。后二年,其子郊擢福建转运判官,登对归,与客言:“穆若之容,不合相法,终当有播迁之厄。”
  客告其语,遂坐诛。弟邦送涪州编管,处厚亦追贬单州团练副使。具列诏旨。至重和元年,燕云之伐兴,处厚之侄孙尧臣,以布衣诣京师,扣阍上书,力陈不可,且极言一时之失,逾万言。永佑御批云:“比缘大臣建议,欲恢复燕云故地,安尧臣远方书生[“安”原误作“王”],能陈历代兴衰之迹,达于朕听,臣僚咸谓毁薄时政,首沮大事,乞行窜殛。朕以承平之久,言路壅蔽,敢谏之士不当置之典刑,优加爵赏,佥论何私。尧臣崇宁四年已曾许用处厚遗表恩泽奏补,因处厚责降,遂寝不行。今处厚未尽复旧官,可特追复正奉大夫,给还遗表恩泽,特先补尧臣承务郎。”
  此九月二十二日施行。明清伏读至是,泪落阑干,始知永佑从谏如转圜,而渊衷初亦知北征为非,特当时大臣,惟务迎合将顺以邀功,不能身任死争,卒至祸乱,可不痛哉!今尽列尧臣之疏于左:
  臣观商高宗尝命傅说曰:“朝夕纳诲,以辅台德。”
  说复陈于王曰:“惟木从绳则正,后从谏则圣。后克圣,臣不命其承畴,敢不只若王之休命。”
  臣每读至此,未尝不掩卷太息,以谓天下万几,一人听断,虽甚忧劳,不能尽善。堂上远于百里,以九重之深,而欲尽闻四方万里之远,百辟之忠邪贤侫,生民之利害休戚,顾不难哉。是以帝王之德盛于纳谏,谏行言听则膏泽下于民,天下同臻于晏然之域,社稷之利也。臣闻陛下临御之初,从谏如流,尝下求言之诏曰:“言而不当,朕不加罪。”
  于是謇谔之士,冒昧自竭,咸尽愚衷。而憸人欲杜塞言路,窃弄威柄,乃荧惑陛下,加以诋诬之罪,遂使陛下负拒谏之谤于天下矣。比年以来,言事之臣朝奏夕贬,天下之人结舌杜口,以言为讳。乃者,宦寺专命,交结权臣,共唱北伐之议,思所以蠹国而害民。上自宰执,下至台谏,曾无一人肯为陛下言者,咸以前事为戒,陛下复何赖焉?臣愚谓燕云之役兴,则边隙遂开,宦寺之权重,则皇纲不振。此臣所以日夜为陛下寒心也。臣蝼螘之微,自顶至踵,不足以膏陛下之斧钺。倘使上冒天威,必罚无赦,臣虽就死无悔,何惮而不言哉?愿毕其说以献焉。臣闻中国,内也;四夷,外也。忧在内者,本也;忧在外者,末也。夫天下无内忧而有外惧,盖自古夷狄之于中国,有道未必服,无道未必果来。圣人以一身寄于巍巍之上,安而为太山,危而为累卵,安危之机,不在于夷狄之服叛去来也。有天下国家者,必固本以释末,未尝竭内以事外。虽羁縻制御之不失,徒使为中国之藩篱耳,曷尝与之谋大事、图大功,俾忧生于内也?昔王郁说契丹入塞以牵晋,兵定,人皆以为后患,可不鉴哉!古者夷狄,忧在内不在外。外忧之患,吾能固本以释末,将贤而士勇,随即翦灭,其患不及中原,太山之安,有足恃者。内忧之惧,由吾竭内以事外,邦本凋残,海内虚耗,累卵之危,指日可待。外忧之不去,圣人犹且耻之,内忧而不为之计,臣愚不知天下之所以久安无忧,甚可惧也,陛下亦思之乎?厥今天下之势,危于累卵,奈何陛下不思所以固本之术,委任奸臣,竭生灵膏血,数挑强胡,以取必争之地,使上累圣德,亿兆同忧。且天生北狄,谓之犬戎,投骨于地,狺然而争者,犬之常也。今乃摇尾乞怜,非畏吾也,盖边境之上,未有可乘之衅使之来寇,彼故茫然不以动其心。陛下将启燕云之役,异日唇亡齿寒,边境有可乘之隙,狼子野心,安得不畜其锐而伺吾隙,以逞其所大欲耶?将见四夷交侵,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。昔秦始皇缵累世之余烈,既并六国,南取百粤之地,以为桂林象郡,北筑长城而守藩篱,却匈奴万里。其意非以卫边地而救民死,乃贪利而欲广大也。故功未立而天下叛。汉孝武资累世之积蓄,财力有余,士马强盛,务恢封略,图制匈奴,患其兼徙西国,结党南寇,乃表河曲,列四郡,开玉门,通西域,以断匈奴右臂。师旅之费,不可数计,至于用度不足,算及舟车。因之以凶年寇盗并起,始弃轮台之地,下哀痛之诏,岂非仁圣之所悔哉?宋文帝元嘉中,比西汉文、景,分命诸将,攻略河南,致拓跋瓜步之师,因而国乱。陈宣帝缵业之后,拓土开疆,志大不已,遂有吕梁之败,江左日蹙,力殚财竭,旋为隋氏所灭。隋炀帝恃其富强之资,逞无厌之欲,频出朔方,三驾辽左,旌旗万里,赋敛百出,四海骚然,土崩鱼烂,丧身灭国。唐太宗定海内、时称英主,然而东有辽海之军,西有昆丘之役,师旅数动,百姓疲劳,虽未至于祸乱,然不免有中才庸主之议。明皇开元之际,宇内谧如,边将邀宠,竞图战伐,西陲青海之戍,东北天门之师,碛西怛逻之战,云南渡泸之役,没于异域数十万人。燕寇乘之,天下离溃。是皆贪地穷兵,好功勤远,忽守成持盈之道,不顾劳民之弊。昔者,周宣中兴,玁狁为害,追至太原,及境而止,盖不欲弊中国、怒远夷也。故享国日久,诗人咏其美。孝文专务以德化民,凡有不便,辄{絁纟换弓}以利民。匈奴结和亲,后乃背盟入盗,令边备守,不发兵深入,恐劳百姓。是以国富刑清,汉祚日永,天下归仁。孝元亦纳贾捐之之议,弃珠崖之陋,后世以为美谈。东汉建武中,人康俗阜,臧宫、马武请伐匈奴,报曰:“舍近谋远者,劳而无功;舍远谋近者,逸而有终。务广地者荒,务广德者强。有其有者安,贪人有者残。”
  自是,诸将莫敢复言兵事,可谓深达治源者乎。历观前世,虽征讨殊类,时有异同,势有可否,谋有得失,事有成败,然毒蠹四表,疮痍兆姓,未尝不由好大喜功,竭内事外者也。人谓国虽大,好战必亡。故圣人务德不务广土,王者不治夷狄。《春秋》亦内诸夏而外夷狄,非谓中国之力不能制之,以其言语不通,贽币不同,种类乖殊,习俗诡异,居于绝域之外,山河之表,崎岖山谷险阻之地,是以外而不内,疏而不戚;政教不及其人,正朔不加其国,诚不欲竭内以事外也。故樊哙尝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中,季布谓其可斩。冯奉世矫诏斩沙车王,宣帝议加爵赏,萧望之谓矫诏违命,虽有功不可为法,恐后奉使者为国家生事。陈汤诛郅支,匡衡劾其矫制而专命。郝灵荃斩默啜,姚崇卢[疑为“虑”]彼邀功者生心。三朝终不加爵赏,抑有由矣。是知古者天子,守在四夷,来则惩而御之,去则备而守之;其慕义而贡献,则接之以礼,羁縻不绝,使曲在彼,乃圣人制御夷狄之常道也。在昔,东胡避李牧,北虏惮郅都,南蛮服孔明,西戎畏郝玭。此四人者,皆明智而忠信,宽厚而爱人,君臣同体,固守边疆,故能威震四夷,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,志士不敢弯弓而报怨。或有侥幸一时,为国生事,兴造边隙,邦宪具在,夫何患云。我宋太祖皇帝,拨乱反正,躬擐甲宵,总熊罴之众,当时将相大臣皆所与取天下者,然卒不能下幽、燕两州之残寇,岂勇力智慧不足哉?盖两州之地,犬戎所必争者,不忍使我赤子重困锋镝,乃置而不问。章圣皇帝澶渊之役,以匈奴举国来寇,不得已而与战,既战而胜,乃听其求和,遂与之盟,逡巡引兵而退。盖亦欲固邦本而不忍困民力也明矣。伏愿陛下思祖宗积累之艰,鉴历代君臣之失,永塞边隙,务守景德旧好。选忠信智勇之人,如郅都者,使守险塞,而严军高垒毋战,据关扼险,荷戟而守之,无使夷狄乘间伺隙,窥我中国。上以安宗庙,下以慰生灵,岂不伟欤;臣前所谓燕云之役兴,则边隙遂开者,此也。臣观自古国家之败,未尝不由宦者专政。当时,时君世主心非不知其然,而因循信任,不能断而驭之。故终至委靡颓弊,倾覆神器,不可支吾而后已。大抵此曹手执帝爵,口衔天宪,则臣下之死生祸福在焉。出入卧内,靡间朝夕,巧于将迎,则君心为之必移。况隆以高爵,分以厚禄,加之信任,以资其威福之权哉。我宋开基太祖皇帝,鉴前代之弊,务行剗革,内品供奉不过二十人,徒使供门户洒扫之役。宝元以后,员数倍增,禄廪从优。咸平中,秦翰、雷有终因讨王均之乱,既而有功,授以恩州刺史[“恩”原误为“思”]。自后刘宝信等[“宝”续资治通鉴长编卷192作“保”],初无纤毫之功,咸起侥幸之心,乃攀援二人,遂皆遥领团防刺史,议者否之。继以明道,制命出于帷幄,威福假于宦寺,斜封墨敕,授之匪人,委用渐大,兹风一扇,先朝之典制尽废。当时台谏以死争之,期必行而后已。今乃不然,宦寺之数不知其几,但见腰金袍紫,充满朝廷。处富贵之极,忘分守之严。专想威权,决议中禁,蔽九重之聪明,擅四海之生杀。怀谄谀之心,巧媚曲求者则举而登用,励匪躬之操,直情忤意者则立见排斥。以致中外服从,上下屏气。府第罗列天都,亲族布满丹陛。南金和宝、冰纨雾縠之积,侔于天子;嫱媛侍儿、歌童舞女之玩,僭拟后宫。狗马饰雕文,土木被锦绣。更相援引,同恶相济。一日再赐,一月屡封,爵命极矣,田园广矣,金缯溢矣,奴婢官矣,搢绅、士大夫尽出其门矣,非复向时掖庭永巷之职,闺牖房闼之任矣。皇纲何由而振耶?是以贤才怨讟,志士穷栖,莫此为甚。昔人谓宦者专而国命危,良有以也。臣布衣贱士,无官守言责,不敢纤悉条具,上渎圣听,请以误国之大者言之:童贯起自腐贱,本无智谋,陛下付以兵柄,俾掌典机密。自出师陕右,已弥岁禩,专以欺君罔上为心。虚立城寨,妄报边捷,以为己功;汲引群小,易置将吏,以植私党。交通馈遗,鬻卖官爵,超躐除授,紊乱典常。有自选调,不由举荐而改京秩者;有自行伍,不用资格而得防团者;有放逐田里,不应甄叙而擢登清禁者;有托儒为名,了不知书而任以兰省者。或陵德鲜礼,不通世务,徒以家累亿金,望尘罗拜,公行贿赂而致身青云者,比比皆是;或养骄恃势,不知古今,徒以门高阀贵,摇尾乞怜,侥幸请托而立登要津者,纷纷接踵。一时鲜俪寡廉鲜耻之人,争相慕悦,侵渔百姓,奉其所欲,惟恐居后。《兵法》:“战士冒矢石被伤,生有金帛之赐,死有褒赠之荣。”
  自兵权归贯,纷更殆尽,战场之卒秋毫无所得,死者又诬以逃亡之罪,赏罚不明,兵气委靡。凯旋未久,秩品已崇,庖人厩卒,扫门执鞭之隶,冒功奏赏,有驯致节钺者,名器一何轻哉!山西劲卒,贯尽选为亲兵,实以自卫。屯攻战伐之际,他兵躬行阵之劳;振旅班师之后,亲兵冒无功之赏。意果安在?此天下所共愤,而陛下恬不顾也。贯为将帅,每得内帑金帛以济军须,悉充私藏,乃立军期之法,取偿于州县,依势作威,倚法肆贪,暴赋横敛,民不堪命,将士为之解体。贯方且意气洋洋,自为得计,凶焰傲然。台谏之中,间有刚毅不回之士,爱君忧国,一言议己,则中以危法。遂使天下不敢言而归怨陛下矣。今者中外之人,咸谓贯深结蔡京,同纳燕人李良嗣以为谋主,并倡北伐之议。经营既久,国用匮乏,乃始方田以增常税,均籴以充军储。茶盐之法,朝行暮改,民不奠居。加之以饥馑,迫之以重敛,其势必无以自全。陛下苟能速革其弊,则赤子膏血,不为此曹涸也。今天下之民被兹毒蠹久矣,其贫至矣,养生送死不足之憾亦深矣。昔人谓刻核太至者,必有不肖之心应之焉。臣愚,深恐无常心之民,以刻核太至不能自安,或萌不肖之心,其患有至于不可御者。又况“天视自我民视,天听自我民听。”
  民之怨气,天心悯焉,非朝廷之福也。刘蕡谓:“自古宦官领军政,未有不败国丧师者。”
  其言载之青史,虽愚夫愚妇莫之或非。陛下倘优悠不断,异时祸稔萧墙,奸生帷幄,追悔何及。伏愿陛下廓天日之明,塞阴邪之路,制侵陵迫胁之心,复门户扫除宦寺之役,使安其分可也。臣亦谓宦者乱人之国,其源深于女祸,陛下若昵之,此臣愚所不识也。恭惟陛下以社稷为心,以生灵为念,思祸患于未萌之机,戒其所当戒,更其所当更,自宸衷决而行之,无恤邪论之纷纷。天下幸甚!臣前所谓宦寺之权重,则皇纲不振者,此也。臣一介草茅,世食陛下之禄,沐浴陛下之膏泽久矣。当此之时,人各隐情,以言为讳。臣独辄吐狂直,上触天威,非不知言出而祸从,计行而身戮。盖痛纪纲之坏,哀生灵之困,变乱将起,社稷将危,忠愤所激,有不能自已者。不识陛下能赦之否?臣闻唐贞观时,有上封事者,或不切事,文皇厌之,欲加黜责,郑公谏曰:“古者立谤木欲闻己过,封事其谤木之遗乎!陛下思闻得失当否,咨其所陈言。言而是乎,为朝廷之益;非乎,无损于政。”
  帝悦,皆劳遣之。今臣惓惓之私,非敢望陛下咨其所陈,口口口采其实而行之,使纳谏之君,不独专美于前代,臣子之至愿也,惟陛下裁之。呜呼!犯颜批鳞者,人臣之尽忠,广览兼听者,圣王之盛德。臣之所以自处者,可谓忠矣;陛下所以处臣者,宜何如焉?愿少缓天诛,庶开忠谠之路,永保无穷之基。倘或不容,身首异处,取笑士类,亦臣所不恤也。
  靖康初,尧臣为宣义郎、成都府华阳丞。钦宗亲批云:“安尧臣昨所上书,议论慷慨,爱君忧国,出于诚心。可特转奉议郎,除见缺台谏官。”
  聘书甫下,而尧臣死矣。
  裕陵初复西边境土,夷人初不知姓氏,询之边人,云:“皇帝何姓?”
  云:“姓赵。”
  “皇后何姓?”
  云:“姓向。”
  “大朝直臣为谁人?”
  云:“包枢密拯是也。”
  于是推其族类,各从其姓。至今有仕于中朝者,然多右列。
  明清《挥麈前录》载中书令舍人红鞓,自叶少蕴始。出于姚令威《丛话》。近观孙仲益所作霍端友仁仲行状云:“以大观元年十一月除通直郎、试中书舍人,赐三品服。故事:三品服角带佩金鱼为饰。一日,徽宗顾见公,谓左右曰:‘给、舍等耳,而服色相绝如此。’诏令太中大夫以上,犀带垂鱼,自公始也。”
  与姚所记少异。
  汤举者,处州缙云人,与先人太学同舍生,有才名于宣、政间,登第之后,累任州县,积官至承议郎。居乡邑,以疾不起。举适上课,当迁员外郎[原脱“外”字,据明抄本补],而纶轴未颁。有王令洙者,南都人,文安尧臣之后,为缙云令。告其家云:“未须发丧,少俟命下。”
  举妻惧不敢,令洙力勉之,且为亟遣价疾驰入都,趣取告身,越旬日始到,然后举哀,令洙为保任申郡,遗泽遂沾其子,即进之思退也。后中词科,赐出身,尽历华要,位登元台,震耀一时,亦异事也,故书之。
  明清《投辖录》所叙刘快活事,后来思索所未尽者,今列于编。外祖曾空青,文肃之第三子也,快活每以“三运使”呼之,后果终曹挽。舅氏宏父,谈天者多言他日必为卿相,刘笑曰:“官职俱是,正郎去不得矣。”
  文肃当国,先祖为起曹郎中。一日忽见过,曰:“我今日见曾三女儿,他日当为公之子妇。”
  时先妣方五六岁。又谓先人曰:“曾三女,汝之夫人也。”
  归见文肃,呼先祖字云:“王乐道之子,三运使之婿,此儿他日名满天下,然位寿俱啬,奈何!”
  已而,文肃罢相,迁宅衡阳。北归后,先祖守九江,遣先人访文肃于京口,一见奇之,遂以先妣归焉。后所言一一皆合,不差毫厘。其他类此尚多,不能悉记,异哉!
  《冯燕传》见之《丽情集》,唐贾耽守太原时事也。元佑中,曾文肃帅并门,感叹其义风,自制《水调歌头》,以亚大曲,然世失其传。近阅故书得其本,恐久而湮没,尽录于后。
  排遍第一
  魏豪有冯燕,年少客幽并。击球斗鸡为戏,游侠久知名。因避仇,来东郡,元戎逼属中军。直气凌貔虎,须臾叱吒,风云凛凛坐中[“中”下当脱“生”,然各本均无。]。偶乘佳兴,轻裘锦带,东风跃马,往来寻访幽胜。游冶出东城,堤上莺花掩乱,香车宝马纵横。草软平沙稳,高楼两岸,春风笑语隔帘声。
  排遍第二
  袖笼鞭敲{革登},无语独闲行。绿杨下、人初静,烟澹夕阳明。
  窈窕佳人,独立瑶阶,掷果潘郎,瞥见红颜横波盻,不胜娇软倚银屏。曳红裳频推朱户,半开还掩,似欲倚咿哑声里,细说深情。因遣林间青鸟,为言彼此心期,的的深相许,窃香解佩,绸缪相顾不胜情。
  排遍第三
  说良人滑将张婴。从来嗜酒还家,镇长酩酊狂酲。屋上鸣鸠空斗,梁间客燕相惊。谁与花为主,兰房从此,朝云夕雨两牵萦。似游丝飘荡,随风无定,奈何岁华荏苒,欢计苦难凭。惟见新恩缱绻,连枝并翼,香闺日日为郎,谁知松萝托蔓,一比一毫轻。
  排遍第四
  一夕还醉,开户起相迎。为郎引裾相庇,低首略潜形。情深无隐。欲郎乘间起佳兵。授青萍,茫然抚弄,不忍欺心。尔能负心于彼,于我必无情。熟视花钿不足,刚肠终不能平。假手迎天意,一挥霜刃,窗间粉颈断瑶琼。
  排遍第五
  凤凰钗、宝玉凋零。惨然怅、娇魂怨,饮泣吞声。还被凌波呼唤,相将金谷同游,想见逢迎处,揶揄羞面,妆脸泪盈盈。醉眠人醒。来晨起,血凝螓首,但惊喧,白邻里,骇我卒难明。致幽囚推究,覆盆无计哀鸣。丹笔终诬服,圜门驱拥,衔冤垂首欲临刑。
  排遍第六
  带花遍、向红尘里,有喧呼攘臂,转身辟众,莫遣人冤滥,杀张室,忍偷生。僚吏惊呼呵叱,狂辞不变如初,投身属吏,慷慨吐丹诚。彷佛缧绁,自疑梦中,闻者皆惊叹,为不平。割爱无心,泣对虞姬,手戮倾城宠,翻然起死,不教仇怨负冤声。
  排遍第七
  攧花十八,义城元靖贤相国,嘉慕英雄士,赐金缯。闻斯事,频叹赏,封章归印。请赎冯燕罪,日边紫泥封诏,阖境赦深刑。万古三河风义在,青简上、众知名。河东注,任流水滔滔,水涸名难泯。至今乐府歌咏,流入管弦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