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家将全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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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8回 杨七郎闯山回营遭暗算 郡马公寻弟收尸遇知心

  杨老令公要闯两狼山,忽然六郎、七郎飞马而来。他们两个人不是去押运粮草了吗?怎么到这来了呢? 原来,他们去益津关押运粮草,走到半路正遇上金鞭王呼延赞。那金鞭王送了二帝和八王一程,自己催马回城,遇到二位少将军,才得知金沙滩一场大战,仅仅剩下父子三人。金鞭王禁不住落下两行伤心泪,为替国尽忠的杨家英雄放声大哭。
  六郎说:“我们的几位兄长替主赴宴为国尽忠,是死得其所,虽死犹荣。请王家千岁多加保重,不要过分悲伤。”
  七郎说:“元帅命我二人押运粮草,营中只剩下老爹爹,如遇敌人讨战,我等实在放心不下!”
  呼王闻听也紧皱双眉,略思片刻说:“着实令人担心。这样吧,我来替你二人押运粮草,你二人速去边关保护令公。”
  六郎说:“只怕元帅怪罪。”
  呼王说:“自由老夫担待。你二人快快前去!”
  二人谢过呼王,上马急忙往回赶。
  进城之后,他们立刻到帅堂参见潘洪,说明路遇呼王,奉命赶回保护城池。潘洪一听是呼王的主意,不好再说别的,就假惺惺的说:“二位少令公辛苦了!自你二人走后,北辽前来讨战,你父讨令出征要为你众兄长报仇。我再三拦阻,他只是不肯,带兵五百出战,一直杀向正北,可是至今不见回还。本帅心中非常不安,又怕先锋营出什么差错,所以把先锋营调进城内。二位少将军先回营休息吧!”
  二人听完,顿时心如火燎,忙说道:“元帅,快令我二人去营救爹爹吧!”
  潘洪说:“你二人准备带多少兵马?”
  二人回答说:“一兵不带,只须叫我二人前往就行。”
  两旁重将一听二人一兵不带,心中莫不担心,可是,当着潘洪,谁敢多讲?全是:“满腹心里话,尽在不言中”。
  就这样,二位少令公一兵没带,不顾疲劳,飞马直奔两狼山。
  两狼山口的守将正是右军都督肖天佑,它是肖太后的二弟。儿郎们一报来了二将闯山口,肖天佑忙带兵迎上。这肖天佑身穿铜盔铜甲,坐下骑花斑马,黄色脸膛,浓眉大眼,满腮的胡须,问过六郎、七郎的姓名后,肖天佑狂笑道:“你父已被困山中,九死一生,尔等前来何用?”
  七郎闻听大怒,催马拧枪直奔肖天佑。那肖天佑本是一员猛将,忙举双棒向七郎当头砸下。七郎用皂婴抢左右一拔,紧跟一枪,直奔肖天佑的前心。肖天佑躲得稍微晚了一点儿,枪顺甲叶扎上了左肋,只是扎的不深,没有刺死。七郎顺势往外一拨枪,肖天佑哎呀一声说:“不好”,立即圈马大败而逃。
  杨家兄弟催马冲上,辽兵辽将与二人动手。实际上元帅韩昌有令,把来将放进两狼山,放进不放出,以山形之利捉拿宋将。
  就这样,六郎、七郎没费多大力气就进了两狼山,正遇上老令公带兵杀出松林。二人闯过来见了老令公,齐声说:“爹爹,孩儿来迟一步,老爹爹受惊了!”
  老令公看见六郎、七郎,连忙问到:“儿呀,你二人带多少兵来?山口留下人了吗?”
  二人说:“没有带兵,就是我二人来的。”
  老将问:“你二人不是押运粮草去了吗?”
  二人把路遇金鞭王、回城请战之事说与老令公,老令公听罢,两眼一翻,由马上掉下来,不省人事。六郎、七郎跳下马来抱住爹爹,众三军也围上前来。
  六郎、七郎心中万分惊慌,连声呼唤:“老爹爹呀,你快醒醒,你若有个好歹,孩儿怎能承担?”
  弟兄俩边哭边喊,众三军兵将也都伤心流泪。
  半晌,老令公才缓过气来,抓住六郎、七郎的手说:“为父中计已遭危险,我儿又失策闯进山来,你们仔细地往四周看看,辽兵把山围得严严实实,山上堆满滚木、擂石,还摆有不少火炮,咱们想要出山是难上难!看起来杨家将要全军覆没了,大宋江山也难保全!”
  六郎说:“孩儿和七弟不在营内,爹爹不当孤身征敌出阵。”
  令公说:“儿走后韩昌来讨战,潘洪令我只带五百军兵出关应战,不捉住韩昌不准回关,为你只好又往北追拿韩昌,混战中杀进两狼山,不慎误中了敌人圈套,辽兵人多势众施行车轮战,为父败进松林。辽兵放了一阵乱箭,为父不幸左肩中箭受伤,过后,辽兵又要点火烧林,为父只得带伤领军冲杀出来,正在此时,你两闯来,也就中了敌人连环计。我们外无救兵,内无粮草,要想冲出山去比登天还难!”
  兄弟俩听了老爹爹这番数说,上下牙咬得咯咯直响,六郎愤愤地说:“潘仁美分明蓄意要害我杨家父子报私仇,难道他还想要出卖我中原!”
  令公长叹一声说“事情真假尚难分辨,他这样调遣,心中定藏有奸谋!我身受箭伤不能再战,你们俩今夜快闯山口,杀他个措手不及,冲出山去见潘洪搬救兵,如果他不肯发兵,就请临军金鞭王定夺。我想呼王不会不管,等援兵来后再救我们回关。”
  弟兄俩沉思片刻,七郎说:“爹爹,让六哥留下陪伴你,我今晚杀出山口去见潘仁美,一定搬来兵马接大家回关。”
  令公说:“儿呀,你一人单丝不成线。”
  七郎说:“老爹爹,请放宽心,众三军,你们要随时注意敌人动静,保护好老将军的安全,等待我的佳音吧!”
  转眼已到三更天,正巧夜雾弥漫,伸手不见五指,一片漆黑。
  武艺高强的杨七郎提枪上马飞奔山口。离远时,山口的辽兵没有听见,等临近了,再想拦可就难了!杨七郎力大马快枪法好,又赶上大雾,辽兵们乱摆刀枪,弓箭手们乱放箭,叫喊得挺欢,结果也没拿住杨七郎。七郎冲出山口,奔往边关去见潘洪。
  且说七郎走后,令公、六郎和二百多军兵,不断和辽兵交锋,因为人少势单,杀不出重围,自己和军兵却不断伤亡,老令公带伤不能再战,全靠六郎保护,最后宋军只剩下二三十人。这时,辽邦肖太后来了命令,对杨令公父子一定要活捉,如不降,就把他们困在山中,不要搜山再战,但一定要把住山口。
  令公带着残兵败将来到了东北山下,想找个僻静之处暂时安身。看前边不远有座庙,匾上写着“苏武庙”三个大字。令公下马,众人忙问:“老将军,咱们能进庙避避寒风吗?”
  令公笑道:“可以,我们就住在此处吧。”
  众人进庙来到大殿上,庙外派人放哨了望。
  令公对大家说:“此处是苏武庙,你们知不知道苏武这个人呢?”
  三军齐说不知。令公说:“苏武乃是汉朝大臣,奉命出使匈奴,结果被扣留。匈奴多次劝苏武投降,苏武据理力辩,至死不降。匈奴王无奈,便叫他孤身一人去北海边上放羊,说等下小羊的时候,就叫苏武回汉。那北海边上无粮少草,羊群还光是母羊,就这样刁难苏武。但是苏武忠心不二,一天天坚持活下去,饿了就找草吃,实在没办法时,只好吃羊毛。后来又来了一个人,名叫李陵,也是中原人。他是汉朝派来打探苏武下落的,不想被匈奴拿住之后,经不起威吓就投了降。一次,李陵在海边看见苏武用手剜野草吃,他动了可怜之心,就把宝剑送给苏武,叫他用剑挖草根。就这样,苏武在匈奴过了十九年。知道匈、汉和好,汉朝才派人来接苏武还朝。那李陵知道此事,忙来求苏武把他带回中原。苏武把宝剑还给他说:‘你还有何脸面回去呢?’李陵此时羞愧难当,结果宝剑自刎而死。那苏武忠心不变,终于回到了汉朝。我们应该学习这样的英雄!”
  众人听后受到了鼓舞,连连点头。当夜就在庙里住宿。六郎留在庙外放哨。这庙中早已断了香烟,冷冷清清。令公肚内无食,身上也感到发冷,眼望着横躺竖卧的二十几名军兵,不由愁肠千转,扶桌而眠。
  六郎从外面进来,见到老令公扶桌睡着了,怕爹爹受寒,忙脱下战袍给他披上,却反而把令公惊醒了,令公张开双眼东瞧本瞅地看着庙门。
  六郎纳闷,问道:“爹爹,你盼什么人啊?”
  令公说:“为父刚才得了一梦,梦见你七弟浑身上下血淋淋,刚要开口问他,他却一头扑在我怀中,我也就被惊醒了,儿呀,难道你七弟大祸临身?”
  六郎闻忙说:“爹爹,请放宽心,常言说:梦是心头想。我七弟武艺高强,勇猛超群,定能搬来兵马救我们回去。”
  令公说:“但愿七儿一路顺风,早早搬来救兵,若是搬不来救兵,我们的性命就难保了。”
  过了一会儿,老令公又说:“孩儿呀,你七弟一去不返,为父我实在放心不下。如果太平无事,救兵也该来了。如今接应不到,只怕你七弟出了不测,我想派儿今夜像你七弟那样,杀他个冷不防,闯出山口,去寻弟搬兵,不知我儿意下如何?”
  六郎闻听忙说:“爹爹,孩儿去不得呀!孩儿岂能留你孤身在敌巢?你身受箭伤不能再战,倘若敌人再来,爹爹如何应付?”
  令公含泪说:“潘仁美一心想要七郎的性命为他儿报仇,恐怕你七弟难回来了。六儿呀,你快快冲出山口,到边关去寻弟搬兵吧!”
  六郎说:“爹爹呀,还是耐心等待为好。我不能让你孤身留在庙中,倘若敌人来了,怎么办呢?不是孩儿不听话,实在是这样做不妥当!”
  此时,令公更为心焦,大声叫道:“六郎,你割不掉父子之情,又岂能把同胞兄弟扔在九霄云外?我已年迈,你与七郎尚年轻,必当自我保重呀!”
  六郎听了令公语重情长的这番话,感到再违父命即为不孝,不由得泪流满面,泪湿战袍,无可奈何,只得拜别爹爹冲出山去。
  令公送走了六郎,心似火燎,回想起金沙滩一场恶战,大郎、二郎、三郎丧命身亡;四郎、五郎、八郎踪影全无,只剩下六郎、七郎兄弟俩,七郎去搬兵又无音信,恐怕凶多吉少呀!但愿六郎这一去能逢凶化吉……想到这里,便转身回庙等候救兵。
  杨六郎单人独马一条银枪去闯山口,把守山口的辽兵辽将全都大意了,因为他们早就探明,杨家父子带二三十名军兵到了苏武庙,内无粮草,外无援兵,再过一两天恐怕连动也动不了,也不用再战了,只等着去抓活的啦!根本没有想到还能有人再闯山口。
  此时夜静更深,天气又冷,辽兵全睡大觉了。有几个值夜巡逻的,也找个避风的地方忍着去了。因此杨六郎到了山口,一马飞奔没用力就杀出去了,有几个辽兵看见了,就大声呼喊。山上的辽兵正在睡梦之中,一听有人闯山口,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乱放滚木擂石,山口的辽兵也胡乱放箭,结果是互相残杀了一阵,根本就没看见六郎的人影。
  六郎跑出山口以后,来到幽州,幽州已被辽军占领;又奔往卢沟桥,卢沟桥也被辽军占领。六郎心中纳闷,只好奔往边关。书中暗表,自六郎、七郎去两狼山之后,潘仁美就下令撤并回到边关。六郎虽然年轻力壮,可这一阵奔跑也累得够呛了。马也是如此,人还没有吃的呢,马能饱吗?
  六郎边走边想:“这回到了边关,不知七弟怎么样了?见了潘洪,他如发兵救援便罢;如不发兵,我再去见金鞭王,一定要求发救兵,搭救爹爹出山。”
  奔走之间,来到黑沙河,这是去边关的必行之路。原来河上有一道桥,现在不知道怎么桥没了!没有桥怎么过河呀?连条小船都看不见。他又来回在河边转了两趟,寻找能够渡河的工具。看见水边紧靠桥桩有一物,好像被桥桩挡住,不然也就漂走了。
  六郎下了马,来到桥桩仔细一看,挂着的原来是一具死尸,身上挂满了水草。此人穿的是青衣服,身上全是雕翎箭。“呀,死尸面熟哇,像是七弟!”
  六郎急忙从水中把死尸打捞上岸,上下一打量:“哎呀,我的亲兄弟呀!你可疼死六哥啦!”
  六郎看到七郎被乱箭穿身,尸体又扔到河里水泡着,心中好似滚油煎,两天前兄弟俩才分手,满心盼他搬兵来救爹爹,谁知现在死得这么悲惨,这么可怜,不禁大哭:“好兄弟,你能不能睁开眼,对六哥我说说是怎么死的呀!”
  又一想:人死不能复活,我就是哭死了也是枉然,应该探明七弟死于谁人之手,找到原凶给七弟报仇!
  六郎正在哭泣,猛然听见有人喊:“你是杨郡马吗?”
  六郎急忙站起身来,怕是敌人来了,赶紧上马提枪。只见从上游来了一条船,船头站立二人,原来是边关的总兵陈琳、柴干。六郎又翻身下马,把枪挂在得胜钩上。这二人将小船拢岸,跳下岸来,看看六郎,又看看河边七郎的尸体,放声大哭,接着问道:“六将军,你是怎么出的两狼山哪?”
  这时,六郎全不知道难过了,眼泪也流干了,问道:“你二人为何不在边关?我七弟又是被谁所害扔在了黑沙河,你们可知道?”
  “知道。七将军回到边关搬兵,因为丢了金皮将令,被潘仁美抓住这一差错,绑在百尺高杆上乱箭射死。丢令有罪,众总兵求情,也没救下七将军的性命。射死后扔在黑沙河,不想挂在桥桩上,被六将军发现。”
  六郎又问:“这桥为何不见了?”
  二人说:“是潘洪下令叫拆的。”
  “为什么?”
  “怕你们父子杀出重围再回边关。”
  “啊!他们居心何在?”
  “要害你们杨们全家。看来他安心不善,可能与辽邦有沟连。”
  “六郎又问:“金鞭王呢?”
  二人说:“自从替你兄弟二人押运粮草,至今未归。”
  六郎听罢,真是火冒三丈,心想:“好你个潘仁美!全然不顾大敌当头,宁可断送大宋江山,一心只想官报私仇!我就是回到边关去搬救兵也是白搭呀!”
  想到此,遂又问道:“你二人到此为了何事?”
  二人说:“实不相瞒,是奉潘洪之命在黑沙河巡逻。潘洪怕你父子由两狼山杀出来,叫我二人在此等候。明着是渡你们过河,暗中叫把你父子暗害在河里,才算了了潘仁美的心头之恨。我二人接令之后,打定主意不能这样做。因为杨家是为国的忠良,潘洪是卖国的奸贼!我们明着无能为力,只好暗中相助。如若我们不接令前来,他另派别人,只恐于你父子不利。故而我们来到黑沙河,不想正遇上六将军。但不知老令公如何?”
  六郎说:“我父身被箭伤,困在两狼山实难冲杀出来。他宁愿困死,绝不投降。我此来为搬取救兵,没想到潘洪老贼竟如此心毒手辣,欲把我父子全都害死。二位将军既然与我相见,有何打算呢?”
  二人说:“六将军请放心,我二人决不会伤害忠良。否则,叫我二人不得善终。”
  六郎一听此言,说道:“既如此,我多谢二位将军了!”
  说罢,就欲跪下拜谢。
  二人连忙扶住说:“郡马不可如此,我二人实不敢当。如今之计,郡马只好绕过边关回京去见万岁和八王告御状,只有朝廷下圣旨才能把潘仁美拿回京城,给死去的众将报仇。”
  六郎说:“不行。一来我走后,老父被困两狼山无人搭救,二来进京状告潘洪,现在是空口无凭,万岁和八王也难相信。”
  二人听完,觉得也有道理,忽然又想起一件事,说:“郡马,请再来看看七将军尸体。”
  他们来到死尸跟前,二人又说:“潘仁美叫人把七将军绑在百尺高杆乱箭齐射,还觉得恶气未出,又亲手射了一箭,这支箭如在,便是物证。”
  于是三人一起动手给七郎往外取箭,又把全身的箭取出后一数,共是一百单三箭。在前心取出的一支箭,比一般的箭都长,六郎拿箭一看,上边有三个字:“大帅潘”。杨郡马此时真是气炸两肺!七郎这样一位英雄,没死在疆场上,却被潘贼杀害惨死。六郎不禁又泪如雨下道:“七弟,你死后安心吧。六哥一定给你报这血海深仇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