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家将全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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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9回 风云店里遇王强 寿筵席前告御状

  六郎将老贼潘洪亲手射的这支箭收起,陈琳、柴干说:“郡马可以先把七将军尸体掩埋起来,以后有机会再起灵回朝。”
  六郎点头答应,三人就把七郎的死尸抬到离河边不远的一片松林里,找了个僻静之处,用刀枪刨了一个坑,把七郎埋好。六郎又找了不少石头堆在上边作为暗记。
  三人埋好刚走出松林,就听后面有马蹄响的声音。
  六郎回头一看说:“不好,追兵来了!”
  这时,从北面飞跑来一匹马,马上是一位辽将,此人叫叶黑熊。他奉命把守两狼山口,不想这两天七郎、六郎先后闯出山。他心里非常害怕,因为这违背了肖天佐、肖天佑的军令,一旦问罪,就有杀头的危险。所以天亮之后,他就带兵直奔苏武庙,想活捉老令公,以便将功折罪。
  再说老令公送六郎走后,自己回到庙内,见军兵已经倒地而卧,自己也饥寒交迫,就伏在香案上昏昏睡去,但心中焦虑,也睡不安稳。约五更时一觉醒来,只觉得身上寒冷,四肢无力。再一看二十来名军兵,依然全部冻饿而死。此时老令公心里非常难过,这些军兵受了自己的连累丧命而死,现在只剩自己一人了,敌人如来,势必有死无生!做大将宁死阵前,不死阵后。想至此,提枪出庙,准备上马去拚死战场!哪知道一拉战马,马也已经七窍冒血死于庙外。老令公手扶战马又流下泪来:“这匹马跟随老夫南征北战,经过多少风险,立过多少战功,不想今日也死在两狼山!哎,待老夫去杀他几名敌人,与你们报仇!”
  不想刚走到庙后竟被一块山石绊倒在地。原来一连几天老将军粒米未进,又饿又累,体力是在支持不住了。老将勉强站起身,只觉得两眼冒金花,身子摇摇晃晃,走了两步,见有一石碑,上刻三个大字“李陵碑”。老将一见此碑,怒从心头起:“李陵啊李陵,你这叛国投敌的奸贼!不想还有人给你立碑,真给我中原人丢脸!”
  刚说完,就听得兵喊马叫之声,原来是叶黑熊带兵来捉老将军。老将军一见,心想:“就我一个人了,现又无力再与敌人征战,绝不活活落在敌人之手!”
  就面朝南方说:“万岁,八王,臣不能再尽忠了。夫人和孩儿们,你们多保重,老夫要先走一步了!”
  说罢,一头撞死在李陵碑上。
  那叶黑熊带兵到苏武庙之后,见老令公和宋军兵士都已经死去,恨自己一步来迟。他只得把情况报知肖天佐、肖天佑。
  肖天佐闻报大怒:“六郎、七郎逃跑,杨继业碰死,如何向太后交令?来人,把叶黑熊拉出去斩首!”
  众辽将此时纷纷替他求情,肖天佐说:“既如此,命你单人匹马去追杨延景。追回人来饶你不死,追不回来,定斩不赦!”
  叶黑熊领命,只得单人匹马向南追赶。正巧六郎在黑沙河边的松林里埋葬七郎耽误了时间,所以被他赶上了。
  杨六郎一看来的只有一名辽将,就提枪上马迎上前去。那叶黑熊见了六郎,哈哈大笑道:“我可把你追上了,你趁黑夜闯出了山口,害得我差一点被杀。我本想拿住你父将功折罪,不想这老儿碰死在李陵碑。如今,只有捉你回去,肖都督才能饶我一命!”
  六郎一听爹爹已死,差一点从马上摔下来,猛然间,悲中生计,抬头往叶黑熊的头上望去,嘴里说道:“哎呀,爹爹,难道你死的冤屈来显灵吗?”
  叶黑熊一听这话吓得一哆嗦,连忙抬头往上看,哪知六郎马快、手快、枪快,就听扑哧一声,叶黑熊躲闪不及,被刺中咽喉,当时扔到落马,死于地下。
  陈琳、柴干刚赞声:“好枪法!”
  只见六郎也扔枪摔下马来!二人急忙上前扶住六郎,一边呼叫,一边四下张望,担心潘洪又派兵来。
  六郎缓过一口气,睁开双眼看了看身边二位总兵,说:“刚才听辽将对我讲,我父令公已碰死在李陵碑,我杨家父子都死于北了,我也不想回京城了!”
  说完,站起身来就要拔剑。
  陈琳、柴干二人苦苦相:“不行,郡马要往宽处想,拔剑自刎决非英雄汉!你若走了,血海深仇岂不化成清风?谁替七将军来报仇?又谁领兵征灭北辽?郡马要以社稷为重,要落个不忠不孝的不好名声,休要任意轻生!”
  六郎咬牙一横心,两手抱拳说:“多谢二位救命恩公!我回京告御状,捉拿奸贼潘仁美,扫平北辽,收复失地后,再报答二位恩情!”
  二人说:“郡马不必太客气,赶快过河赶路回京吧。”
  说罢,带马上船渡河。
  一会儿,船到对面靠岸,三人登了岸,六郎说:“你们把我放过河,怎样回边关向潘洪交待?”
  二人说:“此事无人知道,我二人照旧巡河不回城,等潘洪派人来找我们,就说没见到郡马和令公。请郡马上马快快离去,免得被别人看见走漏了风声,反而不好。”
  六郎只好与二人告别,扳鞍纫镫飞身上马,直奔汴梁京城。他边走边暗自伤心:父亲和七弟死得好苦、好惨呀,老母亲知道后定会痛不欲生!边走边觉得浑身发冷,骨节疼痛,由于过分劳累,继续赶路很是困难。
  不多时,来到风云镇,正好路边有家店房,上面写“风云店”三字。这时,从店里边走出一名店小二,看年纪大约二十多岁,穿着一身青色衣裤,肩上搭了一条蓝布手巾。店小二见六郎是个行路人,就连忙过来招揽生意。上前拉住缰绳,忙招呼“客爷住下吧,进店就是家,屋里很干净,上房也宽大,人吃马喂全包下,全镇惟独我这一家费用便宜。客爷,全镇人都知道我名叫张永发。”
  本来六郎就已经很劳累了,经巧嘴的店小二一说,就住在风云店了。他哪知道已经有个人在暗中跟着他一段路了,一见他住店,那个人也住下了,暗中观察他的行动。六郎自己住了一间上房,本打算住一夜,天明就起程赶路,不料想得了夹气伤寒,一下子病倒在风云店中,身旁又无人侍奉,真是急上加急,痛上加痛,只有在吃饭的时候店小二才进来照应照应。
  到了第二天下午,从外面走进一人,年纪三十多岁,长眉毛,大眼睛,鼻直口方,穿戴打扮像个客商。他迈步走进上房,站在六郎面前,带笑说道:“这位英雄,我也是住店的,就住在对面屋。昨夜听您一夜咳声不止,今天又没见你出屋,特来探望。就是你自己在屋里睡吗?”
  六郎说:“有劳了,就我一人在此。”
  “谁来侍候你呢?没有人也要请个先生看看病吧。”
  “这个……”
  “不必客气,我来帮帮忙吧。”
  说罢,这个人转身出去,简单说,请医生、抓药、煎药、端药,都是这个人干的。这样过了几天,六郎才算缓过来,也能下地了。他回京心切,想去谢过那人,问过姓名,以图后报。正要出门,恰好那人来了:“哎哟,英雄你怎么下地了!好了吗?”
  六郎说:“已经好了。我正要去告别恩人,并向您致谢。”
  “这点小事儿何必客气?英雄病成这个样子,谁见了也得帮忙。我看英雄也不象平常之人,请问贵姓啊?”
  六郎一想,不能瞒着恩人哪!就把自己的姓名、身世以及征辽、金沙滩之战、被困两狼山、闯营寻弟等事,一五一十都说了。
  此人听完长叹一声:“唉呀,原来您是杨郡马呀!小人失礼了。郡马既然进京告状,可有物证吗?”
  “有潘洪的一支箭。”
  “光有箭可不行,有状纸吗?”
  “没有。”
  “好吧,我来帮你写状纸,今晚就可以写好。”
  六郎说:“明天我就动身。可我还不知道恩公的尊姓大名?”
  这个人说:“我叫王强,家住益津关,准备到汴梁行商。”
  书中暗表,此人说的可不是实话。他真名叫叶黑律,被杨六郎挑死那个叶黑熊就是他的亲哥哥。他家住幽州,是北辽的一名文武状元,会说一口流利的中原话。这次他奉肖太后之命到中原来做奸细,准备混到汴梁,找机会弄个一官半职的,日后给北辽进攻中原做个内应。他从北辽出发,经过多日才绕过边关走到此地。路上他见六郎精神疲惫,战袍上沾满了风尘血迹,就知道是一员大将,他就暗中跟踪,准备找机会结识。正巧,六郎住店闹起病来,他就借机照顾。等六郎一对他说出自己的身世,提到了在黑沙河挑了辽将叶黑熊,他很不能立即将六郎一到杀死,为他兄长报仇。可又一想:“这样一来岂不暴露了自己身份,完不成肖太后之命!有道是:君子报仇,十年不晚。等以后有机会再报此仇也不为晚。”
  当夜他把状纸写好,转天交给了六郎。郡马一看,确实文才出众,心中更加感谢。
  王强说:“我久闻杨家的英名,不想路遇郡马,真乃三生有幸!我有心高攀,与郡马结为金兰之好,不知郡马能否应允?”
  六郎说:“恩公救我性命,我也正有此意。”
  说罢,二人就在风云店内八拜为交。王强比郡马大十岁,按理为兄,郡马又给王强磕了头。此时六郎做梦也没想到这位化名王强之人,正是辽邦的一个大奸细!
  结拜之后,六郎听王强说要去汴梁行商,二人就一路同行,无非是白天赶路,夜晚住店。
  这一天,到了汴梁城里,六郎邀王强去杨府。
  王强说:“兄弟此行是进京告状,老令公和众兄弟全惨死疆场,家中还要商量大事,我就不去添麻烦了。我就住在前边的兴隆店中,贤弟办完大事再来找我吧。”
  六郎说:“也好。我一定保举兄长作个一官半职,免得兄长去到处奔波。”
  二人分手后,六郎赶忙回府。到了府门外一看,大吃一惊!为什么呢?只见府门外悬灯结彩,人来人往,好不热闹!骏马心想:“这是什么日子,为什么里里外外这么多人?”
  老家人杨洪正走出来,一眼看见郡马:“哎呦!郡马回来啦!”
  六郎问道:“杨洪,今天是什么日子这样悬灯结彩?”
  “郡马怎么把老太君的寿日全忘了?我还以为你是给老太太回来拜寿的呢!我先给老太君送喜讯去。”
  说罢,转身就往里跑。
  杨六郎一想,今天自己见到老娘一说边关之事,这个寿日就过不好了。这时想往回叫杨洪,已经来不及了。弄得六郎也不知道如何是好,就拨转马头,来到后花园进了后门。他不叫看见他的家人们声张,一直来到了自己的房中。这时,丫鬟们正服侍郡主换新衣要去给太君拜寿。郡主一见六郎战袍上带有血迹,脸上气色不佳,连忙叫丫鬟退下,问道:“郡马为何这般模样?莫非边关除了什么差错不成?”
  郡马回到家里,本来就已经百感交集,一听夫人问起边关之事,不由得热泪盈眶,把出征以来如何被潘洪所害,只落得在金沙滩和两狼山父子惨遭伤亡之事对郡主说了一遍,郡主听完,早已泪流满面。夫妻二人当下商议如何去对太君言讲,不想老管家杨洪已奉太君之命来请六郎去见。事到如今,六郎也没注意了,只好换过衣服,和郡主一同去拜见太君。
  夫妻二人来到太君房中,六郎赶紧给母亲叩头问安。太君正要问六郎话,郡主忙说:“母亲,今年您的寿日与往年不同。因为杨家众将出征,万岁和八王也要前来为母亲拜寿。媳妇已将寿堂布置好,请母亲一观。”
  太君说:“边关之事关系到黎民的安全、江山的安危,比万岁和八王过府拜寿还要重大,六郎儿,你父子到边关交了几战,战况如何?”
  六郎说:“刚出师时打了几仗,现在罢兵休战。”
  “谁叫你回京的?”
  “孩儿奉命而来,元帅叫我回京见驾报告军情,父亲教我给母亲拜寿。”
  太君没再发问,但两眼一直盯着六郎,只看得六郎坐立不安。太君又问:“你父身体可好?”
  六郎一听此话,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。
  郡主急忙说道:“爹爹在边关很好。”
  “你怎知晓?”
  “媳妇已然问过郡马了。”
  “六郎儿,你的众位兄长如何?”
  “都很健壮。”
  “你七弟性情鲁莽,没犯军规吗?”
  “没有。”
  “他没想同你一起回来。”
  “没有。”
  “他在家时常常叫为娘生气,可他离开为娘日子一多,为娘还真是放心不下!”
  这一句话,就把六郎给惹得眼圈红了,他怕母亲看见,赶忙低下头,不想被太君看在眼里。
  “六郎儿,你七弟他怎么样啦?”
  六郎这时实在忍不住了,一头扑在了太君的怀里:“娘啊……”
  身旁的郡主也随着跪下,满腮眼泪。
  太君一见这情景,顿知不妙,拉住六郎的手,又叫郡主快快起来,接着说:“六郎儿,你先止住悲伤,快把边关之事给娘主个明白!”
  六郎双眼含泪说:“杨家将为保主公和八王千岁,在金沙滩赴宴遭了灾祸,我父子九人只剩下我和爹爹、七弟三人突出重围,第二次我们又被困在两狼山中,七弟他突围搬兵不见归来,老爹爹身受箭伤,孤身难以奋战,众三军死伤惨重万般无奈,爹爹在李陵碑前撞碑自尽,我趁黑夜单身闯出山口,去寻找七弟,到边关找潘洪问个明白,哪里知道在黑沙河见到了七弟尸体挂在桥桩水中,他被乱箭穿身,惨不忍睹。这时,来了边关陈琳、柴干二位总兵,说潘洪谋害杨家,说潘洪官报私仇心肠太歹毒,他二人劝我不要去见潘洪,我这才把七弟尸体就地掩埋,带上潘洪射中七弟的一支窝心箭,赶回京城来告御状。进府中未敢先叩见老娘,是怕您老人家看到儿身上沾血的战袍犯猜疑……”
  六郎刚说完这番话,老太君极度悲伤,顿时昏倒在地,不省人事,吓得六郎和郡主紧忙抱住太君连声呼唤。
  不多时,太君苏醒过来,大声哭道:“苍天啊,你怎么不睁眼呀,叫他父子死得不明不白,恨只恨那潘洪心肠太歹毒,害尽我杨家父子八位忠良将!”
  太君心中万分悲痛,可是又一想:“光悲痛又有何用?还是要往远处想。不然,我母子再有个三长两短,谁来报这血海深仇呢?”
  于是强忍悲痛说道:“今天是我的寿日,万岁和八王要过府来拜寿,我们要如此如此……。酒宴前,我儿可以告御状。现在众家儿媳还不知,等酒席宴前再教他们知道也好!”
  说罢,太君叫郡主去寿堂安排一切,等待万岁和八王到来。
  不多时,听到钟鼓齐鸣,太君对六郎说:“为娘先去一步,你也作好准备吧。”
  太君来到了银安殿上,儿媳妇们已经全到齐了,都在欢天喜地的准备给太君拜寿。见到太君面色不悦,全以为是思念杨家众将之故,谁也没去多想。有不少的官员和亲戚朋友全都陆续到府上拜寿,真是热闹非常。众位儿媳拜完寿就去待客厅招待客人。时间不大,杨洪来报:“八王千岁过府拜寿。”
  太君一听,顿时满腹心酸又涌上心头,就带媳妇们到府外迎接。
  八王为给太君拜寿,今天换了新朝服。他头戴王帽,身穿龙袍,腰横八宝带,足登朝靴,看年纪就在三十多岁,慈眉善目,鼻直口阔,双耳抱怀,精神百倍。八王没坐辇,是骑马来的,随身带了一些御林军。八王下了马,太君领儿媳妇们上前接驾见礼,郡主也拜见了皇兄。
  八千岁笑道:“太君,万岁驾到了吗?”
  太君说:“未见龙驾。”
  “噢,我倒先来一步了。”
  说完,叫杨总兵抬过来寿桃、寿酒等祝寿的礼品。
  太君说:“多谢千岁!”
  众人犹如众星捧月一般,把八王请到银安殿上。八王整冠束带要给太君拜寿,太君说:“臣妻实在不敢当!”
  八王道:“杨门一家功高如山,这宋室江山也有你杨家一半哪,不必推辞了。”
  太君说:“王家千岁到此,已给臣妻脸上增光了,再要拜寿,臣妻实在担当不起!”
  双方争执再三,太君执意不肯。最后由八王府的杨总兵代为拜寿。太君请八王坐上座,八王说:“昨天我已和万岁说好,他今天必到,上座还是留给万岁吧。”
  说完,八王就坐在旁边了。
  又待了一会儿,仍不见皇上到来,朝中的大臣也没到。
  八王说:“时间不早了,怎么万岁还不来呀?”
  太君说:“文武大臣也没来,也许朝中有事吧。”
  八王说:“那就不用等了。”
  太君吩咐开席,由杨家众人陪伴八王。太君给把王千岁满上酒,说:“八千岁,请!”
  八王站起身来说:“太君请!”
  众人也个个举杯刚要饮酒,就听外面有人高喊:“冤枉——”
  八王听了一愣。太君忙问:“什么人喊冤?”
  这时就见从外面走进来一人,众人一看全愣住啦!